沈明月是個怎樣的人?
在帶著濃重鄉音的敘述中,她的形象逐漸被拚湊。
高中老師眼裡,她是個不愛說話,有點孤僻,但特彆刻苦的乖學生,一心埋頭讀書,成績一直拔尖。
而在初中老師模糊的記憶裡,印象也差不多。
“也是個悶葫蘆,除了……哦,除了好像跟當時學校裡兩個不太學好的人走得近點,其他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老教師咂咂嘴,末了又補充道,“那兩個人初中一畢業就結婚生孩子了,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兒混,還好當初沒影響到她。”
“初中?”
陸雲征捕捉到畢業結婚四個關鍵詞,眉頭倏地蹙了一下,眸色深沉,卻是半點情緒都看不出來。
“是啊,初中。”
老教師肯定地點點頭,對陸雲征那一瞬間的詫異不以為意,反而帶著些見怪不怪的豁達,笑了笑。
“這種事,在我們這兒不稀奇,很多娃子念不下書,青春期就去談朋友,然後早早就不讀了,結婚、生孩子、出去打工,都是這麼個路子。”
“能像沈明月那樣一直讀上去,還考到京北去的,那是真沒幾個。”
陸雲征沉默地聽著,目光掃過眼前斑駁的校牆,坑窪的操場,以及遠處層層起伏的山巒。
這裡是真正的底層,教育資源匱乏,學習氛圍稀薄,青春期的春心萌動,都能算是人生的一大劫難。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一個心誌不堅的孩子,太容易隨波逐流,被環境同化,早早結婚,重複父輩的命運。
而沈明月,就那麼一步步,從這樣一片貧瘠落後的土地裡,走到京北,走到他麵前。
剛準備辭彆,辦公室的門被哐當一聲推開。
一個年紀稍輕男教師走了進來,懷裡抱著一堆沉甸甸的東西,叮當作響。
打開後,全是器械。
砍刀,鋼棍,甚至還有一把自製土槍。
辦公室裡其他老師似乎見怪不怪,有人調侃道:“龍老師,又去宿舍繳械了?這次是哪幫小崽子?”
那位龍老師把懷裡那堆凶器沒好氣地扔在角落的空桌子上,發出沉重的撞擊聲。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用本地話罵罵咧咧。
“還能有哪幫?就妖猴那幾個無法無天的,一群年紀輕輕,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整天嚎著什麼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打起架來是真不要命,我看呐,金三角都沒我們這兒亂。”
陸雲征的目光凝固在那一把自製土槍上,瞳孔微縮。
這到底是學校還是黑幫?
之前那位老教師歎了口氣,用帶著口音的普通話對陸雲征解釋道:“唉,讓您見笑了,我們這兒民風彪悍,年輕人火氣旺,兩邊起了衝突,不死一個不算完。”
指了指那堆器械,“現在算好了,前幾年市裡火拚,為了個女生,兩邊手持土槍對噴,那砍刀上也大多都抹了油,縫針都難縫,苗(毒)得很呐。”
“我能看看嗎?”陸雲征問。
老教師看了一眼,隨意擺手:“可以,沒問題,小心點彆走火就行。”
陸雲征走上前,小心地拿起那把土槍。
入手沉甸甸的,粗糙的鐵管和木質槍托上甚至能看到手工打磨的痕跡,扳機機構簡陋得讓人無言。
熟練地拆卸檢查,接著組裝,模擬了一下擊發動作,沉聲評價道。
“填的是鐵砂,這東西近距離打出去,就是一片,殺傷範圍大,雖然穿透力不如製式子彈,但威力絕對足夠。”
老教師點點頭,說:“對,這邊要麼裝鐵砂,要麼裝鋼珠。”
陸雲征將土槍放回原處,向老教師道謝,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