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維爾看著眼前的弟子,看著他那雙因為虛弱而深陷,卻依舊燃燒著不滅火焰的眼睛。
他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看到了所有偉大冠軍身上都共有的那種,近乎偏執的、對勝利和榮譽的瘋狂渴望。
他知道,自己勸不動了。
或者說,從孫聖說出那番話的時刻起,他就被說服了。
因為他們是同一種人。
最終,哈維爾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聲歎息裡,有無奈,有擔憂,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點燃的、同生共死的決絕。
他走上前,重重地按住孫聖的肩膀,一字一頓地說道:“好。我們陪你走完這最後一段路。但你必須向我保證,完全、無條件地聽從菲爾的指令。
你的身體,從現在起,不再屬於你自己,它屬於我們整個團隊。出現任何不可控的狀況,我們有權終止一切,你不能有任何異議。”
“我保證。”孫聖毫不猶豫地回答。
一場與死神賽跑的豪賭,在這一刻,正式拉開了序幕。
……
比賽周,拉斯維加斯。
當孫聖的團隊抵達米高梅大酒店時,他們沒有入住UFC官方安排的普通樓層,而是包下了酒店最頂層的一間總統套房,這裡成為了他們決戰前的最後堡壘。
地獄減重周,正式開啟。
這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向外人描述的、極致的酷刑。
孫聖的變化是觸目驚心的,短短幾天內,他臉頰上的肌肉迅速萎縮,顴骨高高地凸顯出來。
眼窩更是深陷得像是兩個黑洞,眼神卻因為精神的高度集中而顯得異常明亮,形成一種詭異的反差。
他的皮膚失去了往日健康的光澤,變得乾燥、蠟黃,緊緊地包裹著骨骼,仿佛一具被精心保存了千年的木乃伊,隻剩下最堅韌的意誌,支撐著這副即將崩潰的軀殼。
而孫聖的狀態更是前所未有的差,當他躺在寂靜的房間裡時,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每一次吃力的、如同戰鼓般沉重的跳動聲,能聽到血液在血管裡粘稠流動的“沙沙”聲。
外界的一切聲音,隊友們的交談,電視裡的喧囂,都變得遙遠而模糊,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水幕,這種與世隔絕的感覺,讓他既專注,又感到無邊的孤獨。
他感覺這是一場地獄般的煎熬。因為嚴格的斷水和斷碳,他的身體處於持續的能量虧空狀態,這導致他的情緒變得極度不穩定。
任何一點最輕微的聲音,比如隊友不小心碰倒水杯,或是窗外一聲遙遠的汽車鳴笛,都會讓他感到一陣沒來由的煩躁,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噬著他的神經。
饑餓和對水分的極度渴望,則催生了可怕的幻覺。
有好幾次,在深夜裡,他會迷迷糊糊地“看”到母親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番茄雞蛋麵走到他床前,那熟悉的香氣是如此的真實,讓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卻隻抓到了一團冰冷的空氣。
他甚至會“聽”到自己擰開水龍頭時,那清脆的、救命般的水流聲。
為了對抗這一切,他隻能用最強大的意誌力,強迫自己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複盤奧爾多的比賽錄像。
他將自己的大腦變成一座虛擬的八角籠,在裡麵與那個沉默的國王,廝殺了成千上萬次。
他用這種方式,將自己從肉體的痛苦中抽離出來,維持著精神世界的最後一道防線。
稱重儀式當天,最後的審判日,到來了。
拉斯維加斯時間,下午兩點。
距離正式稱重還有兩個小時。
酒店的總統套房裡,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孫聖裹著三層厚厚的降重服,剛剛從充滿蒸汽的浴室裡走出來,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虛浮無力。
哈維爾和DC一左一右地將他架到客廳中央那台精密的備用電子秤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著那個即將跳動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