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裡了。”
從位於內城的豐樂樓到位於外城城東的鬼宅,路程不算近,哪怕蘇川和陸玲作為修行者腳力遠勝常人,大步流星趕路,也花了小半個時辰。
夜風卷著枯葉擦過腳邊,吹得燈籠“吱呀”作響,昏黃的光在斑駁的朱紅大門上晃悠,更添幾分陰森。
蘇川盯著鬼宅緊閉的大門,心想他其實可以選擇白天過來探查的,可偏偏選在夜裡,理由很簡單——不把那些藏在鬼宅裡的鬼物清乾淨他不放心,而白日時那些鬼物十有八九縮在角落藏得嚴嚴實實的,唯有夜幕降臨,才會借著陰氣出來作祟。
遊戲裡的蘇川天不怕地不怕,現實中還是會心虛的,不過也僅此而已。說到底人會怕鬼,歸根結底是害怕未知,若是人可以看到鬼,甚至有辦法製服鬼,那麼鬼根本什麼都不是,那個時候鬼的噩夢就來了。
“你準備好了吧?”蘇川側頭看向陸玲。
“準備好了。”陸玲用力點頭,聲音沉穩。
“那麼準備開始吧。”蘇川說著放下肩上的布包,蹲下身打開。
他先是取出一截蠟燭和火折子,拿起火折子湊到嘴邊輕輕吹一口氣,火苗瞬間騰起,隨後取出兩張黃紙朱砂畫就的天眼符,遞給陸玲一張。
兩人一同點燃了天眼符,符紙燃燒的青煙帶著淡淡的檀香嫋嫋升起。
等著符紙燒成灰燼,用食指沾上一點,輕輕抹到眼皮上,再次睜開眼的蘇川發現,世界還是那個世界——殘破的院牆、枯槁的老槐都沒變,可空氣裡卻多了些飄忽的灰影。
“走了。”蘇川右手抄起桃木劍,左手拎著燈籠,邁步上前,用力推開了那扇朱紅大門。門軸早已腐朽,發出“嘎吱——”的刺耳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一踏入宅門,蘇川的心瞬間提了起來,胸腔裡的心跳聲“咚咚”作響,清晰得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突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從腳邊傳來,嚇了蘇川一大跳。
“是老鼠。”陸玲小聲說。
“我知道。”蘇川輕咳一聲,假裝鎮定地往前走。
“你好像在找什麼東西?”陸玲看看蘇川在布滿蛛網的倒座房裡翻箱倒櫃,然而一個鬼宅哪有什麼東西——原主人走時肯定會帶走所有值錢物件,接下來自然少不了不怕死的趁著大晴天闖進來撿漏。
“隨便看看。”蘇川敷衍道。
從倒座房走到中庭院子,清冷月光照亮了院子裡的半枯老樹,樹影斑駁地投在地上,蘇川始終沒有發現藏著他力量的物品,但是那一種熟悉的感覺卻越來越深。
“來了。”陸玲突然壓低聲音提醒。
蘇川屏住呼吸,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燈籠的暖光與清冷月光交疊處,一道模糊的影子在搖晃。
這方世界沒有天庭和地府,沒有六道輪回,人死以後,魂氣歸於天,形魄歸於地。不過在某些特殊情況下,人死以後會變成鬼,比如說那些投水自殺或是意外溺死的人,其靈魂便不會輕易消散,會徘徊在淹死的地方,受著湖水陰氣的滋生,逐漸變成水鬼。
鬼自然也分三六九等,強的有鬼王,往往是強大的修行者死後所化,然後鬼王之下又有鬼將、鬼卒、厲鬼等等。
那些低等級的鬼就連形體都難以保持,根本沒有辦法傷人,頂多嚇嚇人,就像是一陣風,吹過就沒有了,最多也就吹滅蠟燭。
那個影子模模糊糊,毫無疑問是最低級的遊魂,恐怕連自主意識都沒有,全憑生前的執念、怨念驅使……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說的就是這一種幽魂,隻要你不自己嚇自己,它拿你毫無辦法。
一念至此,蘇川放下燈籠,握緊手中的桃木劍,深吸了一口氣,大踏步走了上去,眼神一凝,桃木劍帶著破風的輕響劈出。
“嗤”的一聲輕響,那一個幽魂便被蘇川的桃木劍劈成兩半,像是被戳破的煙袋,化作一縷縷灰氣。
蘇川甩了甩桃木劍上沾染的陰寒氣息,眉頭微蹙。他記得白天過來時,有一道視線緊緊盯著他不放,那個視線絕對不是一個區區遊魂可以製造的,在這個鬼宅裡麵肯定還有一個鬼,甚至是很多鬼。
果不其然,陰影裡又飄出一道鬼影,隨後一道道淡灰色的影子接連浮現,像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將蘇川和陸玲團團圍住。
陸玲早就得了蘇川的囑咐,除非他明確求援,否則不要出手,此時抱著槍站在一邊。蘇川本來還有些心虛,可是當桃木劍劈開第一個遊魂時,那一點本能的心虛便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興奮。
最低級的幽魂而已,在手持桃木劍的蘇川麵前什麼都不是,每一劍落下都能將一個遊魂劈散成煙。
蘇川時而旋身橫掃,時而直刺點挑,不過片刻功夫便將圍上來的幽魂清理乾淨。
“小意思。”蘇川臉上帶著酣暢的笑意,語氣裡全是意猶未儘,“就這麼幾個幽魂夠誰殺,根本不過癮。”
“有點不對。”陸玲突然開口,“我聽前輩說,這個鬼宅以前隻有一兩個鬼遊蕩而已。”
“沒有不對,很正常。”蘇川分析道,“以前鬼少,那是因為有人常住。現在這個鬼宅空置了那麼長時間,沒有人住,鬼自然會越聚越多。好像那些沒有人住的房子,沒有人氣,小毛病很容易釀成大災難,往往老得特彆快。”
他話音剛落,庭院裡的溫度驟然下降,燈籠裡的火苗“噗”地縮成一團,淡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
原本空無一物的正房門口,空氣開始扭曲,一道凝實的黑影緩緩浮現——那不是隻有模糊的輪廓的遊魂,而是能清晰看到猙獰麵容的厲鬼。
厲鬼身著破爛的衣衫,周身縈繞著刺骨的陰寒之氣,光是看著就讓人的頭皮發麻。這是由濃鬱怨氣凝聚而成的惡鬼,其散發的陰寒之氣會侵入人體,讓人纏綿病榻。
麵對凝實如實體的厲鬼,蘇川不敢像對付遊魂那樣大意。
他握緊桃木劍,緩緩靠近,雙眼死死盯著厲鬼周身縈繞的怨氣——那是它攻擊的征兆。然而他即便如此謹慎,厲鬼突然揮出的陰爪還是擦著他的肩頭掠過,刺骨的寒意瞬間滲入衣料,凍得他打了個寒顫。
無論如何,這厲鬼欺負普通人綽綽有餘,遇上蘇川——他不僅有專克鬼物的桃木劍,事先準備的天眼符可以讓他清晰地捕捉到厲鬼飄忽的軌跡——不過費一點勁的事情。
吃一塹長一智,蘇川的學習速度飛快,避開了厲鬼的又一次撲擊,桃木劍反身一挑,精準刺入厲鬼的胸口。伴隨發出一聲無聲的嘶吼,厲鬼的身形在一瞬間淡了幾分。
蘇川打倒了厲鬼,然而和鬼影一樣,厲鬼同樣也不止一個,又一個厲鬼出現了。
蘇川肩頭的寒意還沒散去,此時需要緩一下,為此沒有衝上前去,而是退到陸玲身邊,把桃木劍遞給她的麵前,說道:“你要試試嗎?正好感受一下劍和槍的差彆。”
“好。”陸玲一手把槍遞給蘇川,一手接過桃木劍。
陸玲握著桃木劍,略顯笨拙地與厲鬼周旋時,蘇川就站在旁邊胡亂的耍槍,因為不熟悉槍法,舞起來東倒西歪。
陸玲消滅了厲鬼,等了等沒有新的厲鬼出現,說道:“結束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狂風突然卷過庭院,吹著中庭院子裡的大樹劇烈搖晃,嘩嘩地響。
“恐怕沒有那麼簡單。”蘇川看著從井裡擠出來,身形越漲越大,足足有一層樓那麼高的大鬼,表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