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橫:隻手遮天
晉武帝司馬炎,這位平吳一統的帝王,終究沒能熬過那個寒冷的冬月末夜。當喪鐘沉重地響徹洛陽城每一個角落,巨大的恐慌和權力真空瞬間攫住了朝野上下。
國喪的哀樂尚未停歇,一道經過精心篡改的“遺詔”便在楊駿父女的操控下,昭告天下。詔書堂而皇之地宣布:“……以車騎將軍楊駿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侍中、錄尚書事……輔弼幼主……”頭銜之長,權力之巨,令人咋舌。而汝南王司馬亮,則被輕飄飄地任命為“侍中、大司馬、都督豫州諸軍事……出鎮許昌!”——一個看似位高,實則被一腳踢出權力中樞,遠放豫州的虛職!
消息如同驚雷炸響!朝堂之上,一片死寂,隨即暗流洶湧。無數道目光投向站在百官最前列、一身嶄新太尉朝服的楊駿。他神情肅穆,悲戚難掩,但微微揚起的下巴和眼中那掩飾不住的飛揚神采,卻暴露了他內心的狂喜與誌得意滿。那道被篡改的遺詔,成了他攫取最高權力的尚方寶劍!
“先帝托付之重,老臣誠惶誠恐,唯有鞠躬儘瘁,死而後已!”楊駿的聲音在太極殿中回蕩,帶著一種刻意壓抑的沉痛和不容置疑的威嚴,“值此國喪新君初立之時,百廢待興,首要在於穩固中樞!本太尉受命於危難,自當遴選賢能,共克時艱!”
這“遴選賢能”的序幕一拉開,便成了楊駿一人獨斷專行的鬨劇。他的心腹、黨羽、姻親、故舊,如同聞到血腥味的蒼蠅,蜂擁而至。
“臣薦舉左軍將軍張劭,忠勇可嘉,可擢升中護軍,掌宮禁宿衛!”
“臣附議!另薦……”
“太尉!犬子不才,於倉部任職多年,熟悉錢糧,可勝任大司農丞一職!”
“臣之表弟……”
朝堂仿佛變成了菜市場。但凡楊駿一個眼神示意,或者他的親信武茂、段廣等人一開口,推薦名單立刻雪片般飛上禦案。端坐在龍椅上的新皇帝司馬衷茫然地看著這一切,對大臣們爭吵的內容毫無興趣,隻覺得無聊。一旁的賈南風皇後,隔著珠簾,麵沉似水,那雙眼睛如同深潭,冰冷地注視著楊駿和他那群喜氣洋洋的黨羽,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每一次任命,都像是在她心頭剜肉——那本該是她的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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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駿幾乎將整個朝廷要害部門都換成了“楊記”招牌。他的外甥張劭執掌了守衛皇帝的禁軍,段廣成了散騎常侍,貼身“侍奉”皇帝;另一個外甥李斌被任命為河南尹,控製了京畿要地;甚至連負責起草詔令的中書省,也被他的親信牢牢把持。楊家子弟、姻親充斥朝堂,一時間,“楊氏兄弟,布滿台省”,洛陽城內流傳起“三楊開泰”指楊駿及其弟楊珧、楊濟權勢熏天)的諷刺歌謠。
楊駿的弟弟楊珧,並非庸才,看著兄長如此肆無忌憚、吃相難看,憂心如焚。一日下朝後,他屏退左右,在楊駿奢華的書房裡,痛心疾首地勸諫:“兄長!如此封賞,全憑己意,將百官置於何地?將宗室諸王置於何地?樹敵太多,恐非長久之計啊!昔日權臣覆滅,皆因獨斷專行、眾叛親離!還請兄長稍加收斂,至少……至少也該讓太後楊芷)和陛下知曉……”
“收斂?”楊駿正誌得意滿地欣賞著新得的玉璧,聞言嗤笑一聲,打斷了楊珧,“二弟,你太過謹慎了!如今朝中,誰人敢與我爭鋒?司馬亮那個老匹夫,已被我打發去了許昌!太後?哼,她終究是我楊家的女兒,深宮婦人,懂什麼朝政?至於陛下……”他嘴角泛起一絲輕蔑,“他懂什麼?這江山社稷,現在靠的是我楊駿!靠的是我們楊家!我不把位置交給自家人、信得過的人,難道交給那些心懷叵測、等著看我們楊家笑話的外人?”
楊珧看著兄長那張因權力而膨脹得近乎狂妄的臉,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底升起。他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歎息,頹然告退。
暗湧:密匣生波
楊駿的專橫跋扈,如同一塊巨石投入看似平靜的湖麵,激起了洶湧的暗流。被排擠出權力核心的宗室諸王,首當其衝,憤懣至極。
許昌,汝南王司馬亮的臨時府邸。這位滿頭銀發的老王爺接到那份將他“發配”的詔書時,氣得渾身發抖,將心愛的茶盞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濺!
“楊駿匹夫!安敢如此欺我司馬氏!”他須發戟張,怒不可遏,“先帝屍骨未寒,他便敢矯詔專權,排斥宗室!此獠不除,國無寧日!”憤怒過後,是深深的憂慮。他深知楊駿掌握禁軍,控製中樞,自己遠在許昌,兵微將寡,貿然起事無異於以卵擊石。
同樣憤怒的,還有年輕的楚王司馬瑋。他身為武帝之子,惠帝司馬衷的異母弟,性格剛烈暴躁。在洛陽的王府中,他猛地將那份任命楊駿黨羽的詔書抄件拍在案幾上,震得筆硯亂跳:“豈有此理!我司馬家江山,何時輪到他一個外姓老兒指手畫腳?封官許願,全是他的狗腿子!把我們這些王爺當死人嗎?!”他猛地拔出佩劍,寒光閃閃,“匹夫!待我殺入洛陽,清君側!”
“殿下息怒!”他的心腹公孫宏連忙勸阻,“楊駿勢大,手握禁軍,不可力敵!需聯絡宗室,暗中積蓄力量,等待時機!”司馬瑋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他深吸一口氣,強壓怒火,將佩劍狠狠插入劍鞘:“好!給本王聯絡淮南王司馬允)、長沙王司馬乂)!還有……派人秘密去見賈後!那個毒婦,絕不甘心楊駿獨大!”
正如司馬瑋所料,深宮中的賈南風,此刻的怒火和殺意,比任何一位宗室王爺都要熾烈洶湧。楊駿父子不僅獨攬了所有她夢寐以求的權柄,更將她這個皇後視若無物。宮禁大權交給了張劭,皇帝身邊布滿了段廣等眼線,她連皇帝的麵都難以單獨見到!她感覺自己像被囚禁在金絲籠中的困獸。
“楊駿老狗!楊芷賤人!”她在自己的寢殿內壓低聲音咆哮,麵目猙獰,哪裡還有半點母儀天下的樣子,“敢奪本宮的東西!本宮要你們楊家滿門,死無葬身之地!”她焦躁地在殿內踱步,像一頭擇人而噬的母狼。這時,心腹宦官董猛悄無聲息地進來,低聲稟報了幾句。賈南風眼中戾氣一閃,快步走到一個隱蔽的角落,從一個不起眼的描金匣子裡取出一卷帛書——正是孟觀、李肇秘密送來的奏疏抄件,上麵詳儘記錄了楊駿如何篡詔、如何排斥宗室、如何安插私黨!
“好!好得很!”賈南風看著這份足以致命的“密匣”,猙獰地笑了,“楊駿老賊,你的罪證,落到本宮手裡了!”她立刻喚來另一個絕對心腹,皇太後楊芷宮中的心腹宦官,趙粲。“把這個,”賈南風將帛書塞給趙粲,眼神幽冷如毒蛇的信子,“想辦法,讓‘那位’太後娘娘,‘不經意’地看到!”
與此同時,那些被楊駿壓製、排擠的朝臣,心中也充滿了怨憤和不安。散騎侍郎何攀,本是正直敢言之士,因非楊駿一黨,備受冷落。一次宮中小宴,他親眼看到楊駿的心腹武茂在眾人麵前頤指氣使,對一位老臣呼來喝去,言語輕慢。何攀憤怒地拂袖而去,回到家中,對妻子憤然道:“楊太尉楊駿)如此用人,親小人,遠賢臣,專權跋扈,視百官如無物!朝廷綱紀蕩然無存!大廈將傾,危如累卵啊!”
而被楊駿倚為禁軍心腹、負責宮禁的中護軍張劭,此刻卻陷入巨大的惶恐之中。他收到了一封密信,寫信者竟是……楊駿府中的心腹幕僚,朱振!信的內容讓他如墜冰窟:朱振竟在暗中記錄楊駿所有僭越、專斷甚至對皇帝不敬的言行!這分明是在給自己尋找退路,甚至可能是在為投靠新的主子準備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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