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書寧聽得入神,美眸中異彩連連。
這正是她一直以來隱隱覺得不對,卻又說不清楚的地方。
今日被崇禎一語道破,頓有一種撥雲見日之感。
“先生所言極是。”韓書寧猶豫了片刻,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從袖中取出一卷手稿,雙手遞給崇禎。
“這是書寧近年來所填的一些詞作,雖難登大雅之堂,但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崇禎接過手稿,展開細讀。
字跡娟秀,辭藻優美,但大多是傷春悲秋之作。
“好詞。”崇禎先是肯定,隨即指著其中一首《蝶戀花》說道:“但這句‘獨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愁’字過重了,若能改為‘獨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江山,浩浩生天際’,這意境是否就開闊了許多?”
說著,他自然地提起案上的毛筆,在手稿上輕輕勾畫。
韓書寧為了看清他的修改,不由自主地湊近了些。
就在崇禎落筆的一刹那,筆尖微微一顫,無意間觸碰到了韓書寧按在紙上的指尖。
溫熱的指尖,帶著墨香的筆觸。
如同一道電流,瞬間擊中了兩人。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韓書寧像是觸電般縮回了手,臉上紅暈更甚,連耳根都紅透了。
崇禎也微微一怔,隨即若無其事地收回筆,隻是目光變得更加閃亮。
“先生……”韓書寧望著那改動後的詞句,喃喃道,“僅僅兩字之差,整首詞的氣象便截然不同,先生不僅懂詩,更懂……心境。”
“心有靈犀一點通。”崇禎放下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語氣中帶著幾分含蓄的深意。
“韓小姐,人生難得一知己,趙某雖不才,卻願做那個懂你詞、懂你心的人。”
這是表白。
雖然含蓄,但對於聰明如韓書寧來說,已經足夠直白了。
崇禎的確看上了這個富有才華的女子,無論長相還是學識,相處起來讓他有種興奮的感覺。
這是多少年來未曾有過的心動了。
崇禎決定收了此女,故而毫不猶豫的表露心意。
雅間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窗外的江風吹動著珠簾,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正如韓書寧此刻亂了的心跳。
良久,韓書寧才抬起頭,眼神恢複了幾分清明與理智。
“先生厚愛,書寧……受寵若驚。”她輕輕歎了口氣,語氣重新變得有些冷淡,“先生才學淵博,見識非凡,確實令書寧仰慕,隻是……”
“隻是什麼?”崇禎問,還是第一次被人婉拒。
“隻是先生年屆四十,而書寧不過雙十年華。”韓書寧直視著崇禎,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中間相差二十載光陰,俗語雲: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先生雖好,終究……非書寧良配。”
好家夥,這是嫌朕年齡大了呀!
崇禎愕然。
這就是現實。
韓書寧是心高氣傲的才女,但也終究是個女子,年齡的鴻溝,讓她在心動之餘,本能地選擇了退縮。
“韓小姐,你錯了。”
崇禎並沒有生氣,反而朗聲一笑:“年齡乃皮囊,才德方為骨。”
說著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韓書寧,望著滾滾東去的漢江水,聲音低沉而有力:
“皮囊終會老去,哪怕是那些所謂的翩翩少年,再過二十年,也不過是另一個此時的我,甚至,他們未必能有我此時的十分之一。”
崇禎轉過身,目光如炬:“兩個人在一起,靠的是靈魂的契合,是精神的共鳴,而非那區區幾十年的光陰,小姐若隻重年歲,而忽略了這一身才學與傲骨,豈非買櫝還珠,可惜了自己?”
這一番話,如洪鐘大呂,震得韓書寧心神巨顫。
她愣住了。
從小到大,自己聽到的都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從未有人告訴過她,愛情可以是跨越年齡的靈魂共鳴。
韓書寧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
自己曾拒絕了那麼多年輕俊彥,不就是嫌棄他們空有其表、腹中草包嗎?
而眼前的這位趙先生,雖然兩鬢微霜,但那份成熟睿智、那份指點江山的豪情、那份對自己才華的深刻理解……哪一樣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
韓書寧的心,瞬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