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獅子大開口,赤裸裸的訛詐。
索額圖拍案而起,指著費舍爾怒斥道:“費舍爾,我大清乃戰勝國,你們羅刹鬼子兵敗雅克薩,這天下哪裡有戰勝國向你們戰敗國賠款的道理?你這分明就不是衝著和談來的。”
高士奇、李光地、陳廷敬這些翰林院出身的南書房重臣,個個氣得麵色鐵青。
他們是天子近臣,飽讀詩書,最講究的就是一個“理”字。
在他們看來,這羅刹使者簡直就是未開化的野人,連最基本的是非黑白都不懂。
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鄙夷和憤怒,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康熙都被氣笑了,他沒有生氣,在他看來,這費舍爾獅子大開口,恐怕那個彼得,根本就不知道大清的強大吧。
聞聽彼得剛剛戰勝了波蘭,康熙聽南懷仁說過,波蘭彈丸小國而已。
戰勝一個彈丸小國,有什麼值得慶祝呢?
康熙伸手一揮:“繼續說。”
費舍爾一瞧,果然大清國的皇帝懂事,知道惹不起我家的沙皇彼得大帝。
於是費舍爾高挑眉毛,露出一絲獰笑,脫口而出:“第三,彼得大帝希望大清皇帝能夠明白,俄羅斯帝國的力量是無窮的。如果貴國拒絕以上條件,沙皇陛下的軍隊將再次南下,屆時,我們要的,就不僅僅是黑龍江以北的土地了。”
話音剛落,他竟還補充了一句:“至於那些從我俄羅斯逃到貴國的叛徒,必須立刻交還。另外,大清皇帝需向彼得大帝稱臣納貢,每年要向俄羅斯繳納五千萬兩白銀的賦稅。”
全場死寂。
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籠罩著整個乾清宮。
所有的音樂、所有的歡笑、所有的祥和,都在這番狂悖無禮的言辭中,被撕得粉碎。
隻剩下燈火搖曳的“劈啪”聲,和眾人粗重的呼吸聲。
費舍爾環顧四周,看著那些驚愕、憤怒、呆滯的麵孔,心中充滿了快意。
他認為自己已經用沙皇的雷霆之威,徹底震懾住了這個東方帝國。
果然,如同南懷仁所說,這個大清國的皇帝,懦弱不堪。
甚至都不敢說沙皇一句壞話。
他靜靜的等著,等著懦弱的康熙驚慌失措、瞪著康熙屈服。
禦座之上,康熙皇帝緩緩地低下了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乾清宮的空氣仿佛凝結成了冰。
明珠和索額圖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滔天的怒火和一絲擔憂。
他們最了解這位少年天子,他越是沉默,就代表著他內心的風暴越是猛烈。
終於,康熙抬起了頭。
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和與笑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如同萬年玄冰般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