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雷達站如同一個被遺棄的金屬頭骨,空洞地矗立在荒蕪的山脊上,任憑風吹雨打。團隊蜷縮在其混凝土基座下一個相對完整的儲藏室內,門外用鏽蝕的金屬支架勉強堵住。短暫的安全,並未帶來絲毫鬆懈,反而讓之前的驚魂未定和身體上的創傷更加清晰地凸顯出來。
小張腿上的傷口經過林薇的緊急處理,血是止住了,但失血和疼痛讓他臉色蠟黃,靠在牆角不住地發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壓抑的抽氣聲。阿蘭肋部的爪痕深可見骨,她咬著牙,自己用找到的破布勒緊傷口,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眼神警惕地透過縫隙觀察著外麵的動靜。
林薇跪坐在陳暮身邊,手指搭在他腕間,感受著那平穩得近乎詭異的脈搏。她的內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漣漪層層擴散。恐懼、擔憂、一絲渺茫的希望,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感,交織在一起。陳暮剛才那精準到令人膽寒的意識誘導,輕易扭轉了戰局,卻也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她一直試圖維持的“他還是陳暮”的認知。他沉睡的麵容依舊安靜,可她仿佛能看見,在那平靜的表象之下,一個龐大而陌生的意識正在無聲地編織、進化,將他曾為“人”的部分,一點點推向不可知的深淵。
周擎靠在門邊,耳朵貼著冰冷的混凝土牆壁,傾聽著外麵的風聲。他的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隻有緊抿的嘴角和眼底深處不易察覺的疲憊,透露著他承受的巨大壓力。他回想起陳暮最後那聲“回家……γ07核心”的低語,又想起剛才戰鬥中那精準的精神乾預。鑰匙正在變得越來越危險,而鎖孔所在的故土,恐怕早已不是記憶中的模樣。他看了一眼蜷縮在角落裡因恐懼而幾乎失去戰鬥力的小張,又看了看傷痕累累卻依舊堅毅的阿蘭,一種沉重的責任感幾乎要將他壓垮。他必須帶著他們活下去,找到答案,或者……至少找到一個能讓他們安身立命的結局。
“我們不能在這裡久留。”周擎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沙啞卻堅定,“‘低語者’的狩獵範圍可能很廣,它們不會輕易放棄。我們必須在天黑前進入γ07外圍區域,尋找更可靠的隱蔽點。”
簡單的休整和傷口處理後,隊伍再次出發。舍棄了無法啟動的越野車,他們隻能依靠雙腿。周擎背負起大部分剩餘的物資和昏迷的李婉,阿蘭咬牙堅持著自己行走,林薇和小張則負責抬著陳暮的擔架。每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身體的疲憊和心靈的創傷如同無形的枷鎖。
隨著他們逐漸靠近γ07區域,周圍的景象開始發生變化。不再是純粹的荒野廢墟,而是出現了更多人類文明曾經存在的痕跡——倒塌的廣告牌、鏽蝕的汽車殘骸、破碎的柏油路麵……但這些痕跡都蒙上了一層異常濃厚的暗紅色鏽跡,仿佛整片土地都被某種巨大的“鐵鏽”真菌侵蝕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金屬氧化和腐敗有機物混合的刺鼻氣味,令人作嘔。
更詭異的是寂靜。
不同於荒原上偶爾還有風聲和變異生物的窸窣聲,這裡安靜得可怕。沒有鳥鳴,沒有蟲嘶,甚至連風穿過廢墟空洞的聲音都顯得沉悶而壓抑。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場,扼殺了一切生機與聲響。
“這裡……感覺不對。”小張的聲音帶著哭腔,他拖著傷腿,恐懼地環視著周圍那些如同巨人屍骸般的建築廢墟。
林薇蹲下身,用手指撚起一點暗紅色的土壤,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用便攜檢測儀簡單分析了一下。“高濃度的鐵氧化物和一些未知的有機分解產物……這裡的生態係統被徹底改變了,像是被某種強效的……‘腐蝕性’力量洗禮過。”
周擎抬起手,示意隊伍停下。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前方一片曾經可能是城鎮廣場的開闊區域。廣場中央,矗立著幾個異常高大的身影。
那是“磐石者”。
但與之前遇到的行動相對遲緩的“磐石者”不同,這幾隻怪物體型更加龐大,身上的岩石角質層呈現出一種近乎金屬的暗沉光澤,上麵布滿了與周圍環境相似的暗紅色鏽蝕斑紋。它們如同雕塑般靜止在原地,但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偶爾轉動閃爍著渾濁黃光的眼睛,表明它們是活的。
而且,它們的位置……並非雜亂無章,而是隱隱形成了一個扼守著通往城鎮深處主要道路的鬆散警戒陣型!
“它們……在站崗?”阿蘭難以置信地低語,這超出了她對變異體行為的認知。
周擎的心沉了下去。擁有一定智力還能使用工具的“低語者”已經足夠麻煩,如果連“磐石者”這種純粹的防禦型單位都開始表現出戰術協同……
就在這時,其中一隻“磐石者”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那渾濁的黃光眼睛緩緩轉向他們藏身的方向。它沒有發出咆哮,也沒有立刻衝過來,隻是那樣無聲地凝視著,帶著一種非生物的冰冷審視感。
這種無聲的凝視,比狂暴的衝鋒更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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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退,繞路。”周擎毫不猶豫地下令。與這些明顯異常且占據地利的新型“磐石者”正麵衝突,無異於自殺。
他們小心翼翼地沿著廣場邊緣,試圖從側麵一片半坍塌的住宅區穿行。然而,就在他們踏入住宅區陰影的瞬間——
“咚!咚!咚!”
沉重的如同戰錘敲擊地麵的腳步聲從四麵八方響起!更多的暗紅色“磐石者”從廢墟的陰影中緩緩走出,它們沉默著,邁著沉重而統一的步伐,開始合圍!它們的動作並不快,但那堵緩緩逼近由岩石和肌肉組成的移動城牆,所帶來的壓迫感幾乎讓人窒息!
“被包圍了!”小張絕望地喊道,聲音因恐懼而變調。
周擎迅速評估形勢,突圍路線幾乎都被封死,後退則是那片開闊的廣場,更是死路一條。他猛地將目光投向不遠處一棟相對完好著掛著廢棄醫院標誌的建築。“進那棟樓!快!”
眾人拚儘全力衝向醫院大樓。入口處的玻璃大門早已破碎,裡麵昏暗無比,散發著消毒水和腐臭混合的氣味。
就在他們即將衝入大門的那一刻,兩隻“磐石者”已經堵住了最近的去路,它們抬起覆蓋著厚重角質層的巨臂,如同閘門般狠狠砸落!
阿蘭怒吼一聲,用未受傷的肩膀猛地撞開林薇和小張,自己則揮舞鐵棍,試圖格擋!
“砰!”
鐵棍應聲而斷!阿蘭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倒飛出去,重重摔在醫院大廳的地麵上,噴出一口鮮血,一時無法起身。
“阿蘭!”林薇驚呼。
周擎眼神一厲,高周波切割刃再次出鞘,但他知道,麵對這麼多強化過的“磐石者”,他撐不了幾秒。
千鈞一發之際,一直由林薇和小張抬著的擔架上,陳暮的身體再次出現了變化!
他沒有劇烈的動作,甚至沒有睜眼。但他的額頭中央,皮膚之下,一點如同星辰般的微弱銀光極快地閃爍了一下。一股比之前誘導“低語者”時更加隱晦卻更加龐大的無形意識波動,如同水銀瀉地,悄無聲息地漫延開來,瞬間覆蓋了周圍近百米的範圍!
這股波動並非攻擊,也不是誘導,更像是一種……“標記”或者“信息素”的釋放?帶著一種古老、威嚴,甚至帶著一絲……“同類”的歸屬感?
奇跡發生了。
那些原本步步緊逼,沉默而充滿敵意的暗紅色“磐石者”,動作齊齊一頓。它們那渾濁的黃光眼睛,不約而同地轉向擔架上的陳暮,凝視著他。那目光中的冰冷和審視,逐漸被一種……困惑,甚至是一絲極其微弱且難以理解的“敬畏”所取代?
砸向周擎和阿蘭的巨臂停滯在半空。合圍的陣型也停止了收縮。它們就那樣站在原地,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無聲地凝視著昏迷的陳暮,仿佛在辨認一個失落已久的君王,又像是在確認一個不容侵犯的信標。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周擎握著刀,肌肉緊繃,不敢有絲毫動彈。林薇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小張癱坐在地,呆呆地看著這詭異的一幕。
陳暮額頭那點銀光悄然隱沒,他依舊沉睡,仿佛剛才的一切與他無關。
幾秒鐘後,距離最近的那隻“磐石者”,緩緩地、近乎笨拙地,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是第二隻,第三隻……它們沉默有序地,如同退潮般,重新融入了周圍的廢墟陰影之中,消失不見。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最終徹底消失在死寂的城鎮裡。
醫院門口,隻剩下渾身冰涼的眾人,以及滿地狼藉和昏迷的阿蘭。
林薇顫抖著走到陳暮身邊,看著他安詳的睡顏,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他不需要戰鬥,不需要言語,僅僅是無意識散發的意識波動,就能讓這些恐怖的怪物退避三舍?
這不再是武器,這是……權能。
而他們,正帶著這沉睡的權能,一步步走向他曾稱之為“家”的、這片鏽蝕的、死寂的、充滿了無聲凝視的故土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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