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裝了?”
魏晉禮挑眉,鼻音中散出了一聲不屑的輕笑,似是早早就看透了她那嬌柔怯懦的偽裝,隻等著有朝一日將她激怒,好撕開她蓋在臉上的麵具。
沈鶯愣了一秒,略顯無措,她從未在人前這般失控,縱使是真心愛慕周瑾的那些日子裡,她亦從未向他坦然過真實的自己。
她幼時失了母親,父親又被派往了外地為官,她在與叔伯嬸嬸們的鉤心鬥角中,獨自將幼弟拉扯長大,更彆提那後進門的繼母,更是恨不得從她身上刮層皮下來!
沈鶯自認,她不是什麼純良的女子,便是她當初救下周瑾,亦是彆有所求。可那又如何呢?
她隻是想活得輕鬆些,這是什麼大罪過嗎?
饒是被魏晉禮當麵揭穿了她的偽裝,沈鶯亦是毫不心虛,她僅垂眸思量了一刻,便仰起頭來,眼眶濕潤,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寶藍色的衣襟之上,印出了點點痕跡。
不同於薛清然方才的委屈,沈鶯麵上是傲然的倔強,她無聲落著淚,目光卻牢牢鎖定在了魏晉禮的臉上。
看他,如在看什麼罪大惡極之人。
兩人對視而望,唯沈鶯寸步不讓。
縱然魏晉禮曾在大理寺的暗牢中審訊過許多囚犯,麵對過無數凶神惡煞之人,他也未曾眨過一下眼,可他卻是在此刻,瞳孔微顫。
心底又湧起了那股難以言說的躁意。
比起此前那眸中一閃而過的癡迷,他更不喜,沈鶯當下審視他的眼神。
這天下,無女子敢這般看著他。
“少卿大人,在你眼中,我就如此不堪嗎?”沈鶯任由淚珠滴落,一字一句地質問著,“我並非有意偷聽,我也確確實實扭傷了腳,站不起身。便是不相識之人,見我如此,也會伸出援手。大人冷眼旁觀也就算了,何必將我當做犯人戲弄責罰?大人若疑我是小人,大可將我直接趕出府去,也免得……免得我礙了大人的眼。”
聲音越說越小,最後那句話差點兒就被她的嗚咽聲淹沒了。
待到話音漸落,魏晉禮的臉色越發黑了,他竟不知眼前的女子如此能言善辯,胡攪蠻纏!當初在船上,隻覺得她那番投懷送抱甚是愚蠢。
可今日一瞧,倒是機靈。
分明是她偷聽在先,如今倒成了他百般計較,故意尋她麻煩了。
思及方才魏太夫人的叮囑,魏晉禮緊鎖眉心,開口道:“我不會將你趕出府去。”
話雖說得硬氣,可沈鶯心底卻在打鼓,她從未遇見過如魏晉禮這般冷心冷腸的男子,可若是硬忍下這委屈,她又覺得不甘心。
憑何她還什麼都沒做呢!就被他如此嫌惡?
再者,剛剛魏太夫人才開口讓她安心住下,魏晉禮便是再不喜她,都不會將她趕出去。更彆提她是三房請來的貴客,要趕她走,那也是三房的事情。
沈鶯是衝動了些,可她並不莽撞。她在安陽時,為避免繼母將她草草嫁出去,她自也曾費儘心力地周旋在許多男子之間,她並不想嫁給他們,她隻是想給足繼母與沈家族親們幾分希望,好借著他們的野心,將親事拖一拖,興許能等到一個良人。
可惜,她未曾等到周瑾回來。
待到魏晉禮說出這句話來,沈鶯就知道自己往後該怎麼說、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