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下高速,開上縣級公路,最後拐進那條熟悉的鄉間土路。顛簸中,村莊的輪廓漸漸清晰。離村口還有一段距離,我就看見村長帶著幾個村乾部和不少村民已經等在那裡了。車子剛一停穩,村長就熱情地迎了上來。
“阿辰回來了!哎呀,老張啊,你們可算到了!“村長緊緊握住我父親的手,然後又轉向我,“阿辰現在可是咱們村的驕傲啊!”
我讓李建南他們把車上的煙酒禮品搬下來,分發給在場的鄉親。村民們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寒暄著,氣氛頓時熱鬨起來。
寒暄過後,我們一行人先去了祖墳。祖墳坐落在一片山坡上,俯瞰著整個村莊。由於年久失修,墳塋已經有些破損,墓碑上的字跡也模糊了。父親指著祖墳對我說:“這些年咱們家順風順水,都是祖宗保佑。現在條件好了,該把祖墳修葺一下了。”
我點點頭,對父親說:“接下來幾天我們都留在老家,修墳的事你看著辦就好,這些規矩和講究我都不太懂,你做主就行。”
從山上下來,村長帶著我們在村裡轉了一圈。他指著那條泥濘不堪的主路說:“阿辰你看,這條路一到下雨天就沒法走。村裡想修路好幾年了,就是籌不到足夠的資金。”
我凝視著這條熟悉的路,童年時光仿佛在眼前浮現,曾幾何時,我就是踩著這條路走出大山的。如今它依然如故,見證著村莊的落後。
“村長,修這條路大概需要多少錢?”我問道。
“初步估算,大概要三十萬左右。”村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村裡實在拿不出這麼多錢……”
“這錢我出了。不過要有要求:路要修得結實,寬度要夠,要能通大車,村委要派人監督工程質量,一定要把路修好。”
村長和幾個村乾部頓時喜出望外,連連保證一定會監督到位!
我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不遠處略顯破舊的小學校舍上,接著說:“村長,我看村裡的小學也年久失修了。”
“您跟上頭申請一下,批一塊地給我們村,我出資重建一所新學校。基建、裝修以及所有的教學設備都由我來出錢,但工程必須由我們本村人自己來做,這樣也能給鄉親們增加些收入。”
村長聞言,頓時熱淚盈眶,他緊緊握住我的手,聲音哽咽:“阿辰啊,我代表全村老少謝謝你!”
在老家停留的四天裡,父親找來當地的石匠師傅,順利將祖墳修繕完畢。
期間,我也與村乾部們商議了捐資事宜,最終決定由我出資兩百五十萬,用於修建村裡的水泥路和重建村裡小學。
正月初七,因我們定於次日返程,村長特意設宴為我們餞行。晚飯後我們回到家中,與父母及隨行的柳山虎、李建南、孟小賓在客廳喝茶閒聊。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吵鬨聲。
父親站起身,眉頭微皺:“我去看看,這大晚上的,是誰啊?”
他推開大門,隻見幾個身影在夜色中搖搖晃晃。父親認出為首那人,開口道:“柴浪啊,這麼晚了還在外麵逛?”
來人是村裡有名的混混,外號“柴浪”我至今不知其真名),年紀比父親小幾歲。我從小在村裡就聽過他的惡名,是整日在鄉裡橫行霸道的地頭蛇。九十年代初,他因犯搶劫罪被判死緩,想來是近兩年才刑滿釋放。
柴浪帶著醉意,對父親說:“張大啊,聽說你家發達了,兒子有出息,回村就捐了幾百萬,還請全村人吃飯,怎麼獨獨沒請我?”
他身後幾個醉醺醺的小弟也跟著起哄:“就是!我柴浪哥在村裡好歹是個人物!”
父親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解釋道:“這次請的都是村裡的那些老人們,年輕的都沒特意請。下次,下次一定補上。大家都是鄉裡鄉親的,彆計較這些了。”
他客套地補充了一句:“要不,先進來喝杯茶,醒醒酒?”
誰知柴浪幾人毫不客氣,竟真的大搖大擺闖進客廳。父親無奈地跟進來,麵露難色。柳山虎、李建南、孟小賓三人察覺到來者不善,都默默起身,不動聲色地站到我身後。
柴浪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你就是阿辰吧?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聽說你這幾年在外麵混得風生水起啊。”
父親生怕我衝動,連忙打圓場:“阿辰,這是你柴浪叔,快叫叔。”
我強壓著厭惡,冷冷地吐出三個字:“柴浪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