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內,燭火搖曳,將牆壁上巨大的堪輿圖映照得忽明忽暗。
朱瑄與朱瑾的使者站在廳下,神色倉皇。
他們的目光緊緊鎖在主座上的李燁身上,那是他們此刻唯一的希望。
李燁緩緩起身。
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在廳中踱步,錦靴踩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空氣壓抑得仿佛凝固。
突然,他猛地轉身,一拳砸在身旁的案幾上。
“砰!”
一聲巨響,案上的茶碗被震得跳起,滾燙的茶水濺出。
“欺人太甚!”
李燁的聲音如同冬雷,在寂靜的廳堂中炸響,充滿了滔天的怒火。
“朱溫!名為國相,實為國賊!”
他雙目赤紅,指著西麵汴州的方向,厲聲喝道:“我等浴血奮戰,方驅逐國賊秦宗權,收複中原失地。他朱三倒好,以逸待勞,坐觀成敗,如今竟敢以朝廷之名,行強盜之事,欲將我等袍澤用性命換來的土地,儘數吞入腹中!”
“他將我等視為何物?將天下公理視為何物?”
李燁的表演義憤填膺,入木三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膛裡噴出的烈火。
兩位使者見狀,眼中頓時放出光來,心中懸著的大石落下了一半。
泰寧軍的使者連忙上前一步,躬身道:“李節帥息怒,正因朱溫如此倒行逆施,我家主公才特遣小人前來,願與節帥共結盟約,同討不臣!”
天平軍的使者也附和道:“然也,朱溫勢大,我等勢單力孤,唯有三鎮合一,方能與其抗衡。不知節帥預備何時出兵?出兵幾何?我等也好回去複命,與主公一同整軍備戰。”
話語恭敬,卻暗藏試探。
他們想讓李燁當這個出頭鳥,探探李燁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
李燁臉上的怒火,仿佛被一陣冷風吹過,瞬間化為了深沉的疲憊與無奈。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聲音也變得沙啞。
“二位有所不知。”
他指了指階下肅立的眾將,緩緩說道:“我忠義軍連戰孫儒、秦宗權,鏖戰經年,將士疲敝,傷損甚巨。”
“如今新克蔡州,看似風光,實則府庫空虛,繳獲的軍械亟待修補,糧草更是難以為繼。我這四萬大軍,每日人吃馬嚼,皆是如山之耗啊。”
這番話,半真半假,聽得兩位使者臉上的喜色漸漸凝固。
他們最怕的,就是李燁有心無力,找借口推脫。
就在二人心中惴惴之時,李燁話鋒一轉,臉上再次浮現出那種不容置疑的決然。
“但!”
他一字一頓,擲地有聲:“盟友有難,豈能坐視。我李燁就算砸鍋賣鐵,也絕不讓朱瑄、朱瑾兩位將軍獨自麵對朱溫的兵鋒!”
他大手一揮,對著堂外喝道:“來人,開府庫!”
“傳我將令!”
李燁的聲音在廳內回蕩:“將新繳獲的蔡州軍甲三千副,強弓五千張,並軍糧五千石,即刻打包裝車,贈予天平、泰寧二軍,以壯軍威!”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連趙猛、霍存等人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那兩位使者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厚禮”砸得頭暈目眩,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三千副鎧甲!
五千張強弓!
這在亂世之中,是足以武裝起一支精銳之師的戰略物資!
更彆提那五千石救命的糧食。
這簡直不是結盟,這是雪中送炭,是再造之恩。
“李節帥……這……這如何使得!”
泰寧軍使者聲音都在顫抖。
“我等……愧不敢當!”
天平軍使者更是直接跪了下去。
李燁上前,親自將他扶起,誠懇地說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我三家,便是唇齒相依。助二位將軍,便是助我李燁自己。些許軍資,何足掛齒?”
他的目光掃過兩位使者,眼神真摯得不含一絲雜質。
“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公,我李燁的刀,已經備好了。隻要他們敢於向朱溫亮劍,我忠義軍,便是他們最堅實的後盾!”
兩位使者再無懷疑,對李燁的敬仰與感激如滔滔江水。
他們深信,李燁就是那個為了大義不惜傾家蕩產的真英雄。
二人連連叩首,感激涕零地保證,定會說服主公,與朱溫對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