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的夜空,被一道突如其來的火光撕裂。
王行瑜在城北大營的帥帳中,正焦躁地聽著宮城方向傳來的廝殺聲。
他派進去的精銳,加上李茂貞暗中支援的“南山盜”,已經圍攻了整整一夜。
可那座該死的宮城,就像一塊啃不爛的硬骨頭。
“報——”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帳外的夜色。
一名親兵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驚恐。
“大帥!不好了!我們的大營被騎兵突襲了!到處都起了火!”
“什麼?!”
王行瑜猛地站起,一把揪住那親兵的衣領。
“哪來的騎兵?!”
話音未落,他自己已經聽到了。
那不是錯覺。
是萬馬奔騰的轟鳴,是震動大地的天雷,從四麵八方碾壓而來。
他衝出帥帳,眼前的一幕讓他的血液瞬間冰冷。
城外連綿的大營,已化作一片火海。
無數黑色的騎兵剪影在火光中穿梭,迅捷如風。
他們手中的馬刀反射著冰冷的火光,每一次揮舞,都帶走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這支騎兵根本不與叛軍糾纏,隻是縱火、衝殺、製造混亂,用最高效的方式,將整個大營攪得天翻地覆。
兩麵大旗在火光中尤為醒目。
一麵繡著一個鬥大的“賀”字。
另一麵,則繡著一個張牙舞爪的沙陀飛虎圖樣,下麵是一個清晰的“李”字。
忠義軍的“踏白軍”!河東軍的精銳騎兵!
他們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營中的邠寧軍將士,本就是一群被劫掠貪念驅動的烏合之眾,此刻大營被襲,後路被斷,所有人都慌了神。
“李燁的大軍來了!”
“快跑啊!忠義軍殺過來了!”
恐慌如同瘟疫,瞬間傳遍了整個大營,也清晰地傳進了正在圍攻宮城的叛軍耳中。
城內,叛軍回頭望見城外那衝天的火光,聽著那仿佛已經兵臨城下的喊殺聲,最後一點戰心也土崩瓦解。
尤其是那些李茂貞派來的“南山盜”,他們本就是投機之輩,一見勢頭不對,第一個調頭就跑。
他們的潰逃,瞬間帶動了全線的崩潰。
玄武門上,一夜未眠的霍存抓住了這個轉瞬即逝的時機,眼中爆出精光。
“開門!”
“反擊!”
宮城大門轟然洞開。
已經殺紅了眼的銳士都精兵,在霍存的帶領下,如虎出閘,朝著徹底潰散的叛軍,發起了最凶狠的追亡逐北!
這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叛軍兵敗如山倒,丟盔棄甲,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
霍存率軍一路掩殺,直殺得朱雀天街屍橫遍野,血流成渠。
天亮時分,霍存押著一批特殊的俘虜回到了宮城。
這些俘虜雖然衣衫襤褸,但無論口音,還是手上那磨出厚繭的位置,都與尋常土匪截然不同。
偏殿之內,霍存親自審問。
幾記灌注了內力的耳光,伴隨著冰冷刀鋒劃過脖頸的觸感,一名硬不起來的“盜匪”頭目徹底崩潰了。
“我說!我說!我們……我們是岐王麾下,王瓚將軍的部曲……”
霍存的眼神一凝,透出徹骨的寒意。
他屏退左右,親自寫下一封密報,以最快的速度送出城外,交給了正在數裡外安營紮寨的李燁。
兩日後。
忠義軍主力,旌旗蔽日,甲光耀金,以一種無可匹敵的姿態,緩緩開入長安城。
殘破的街道兩旁,站滿了劫後餘生的百姓。
他們看著這支軍容嚴整、秋毫無犯的軍隊,眼神從最初的麻木恐懼,漸漸變成了一絲好奇,最後,化作了隱隱的希冀。
李燁騎在馬上,麵無表情地審視著這座滿目瘡痍的雄城。
他沒有直接入宮,而是先率軍來到城外,與早已等候在此的河東軍主將李嗣昭會麵。
“嗣昭見過魏王。”李嗣昭一身戎裝,對李燁抱拳行禮,目光中滿是純粹的欣賞,“魏王用兵神速,某奉家父之命前來,不想隻趕上一個尾巴,慚愧,慚愧。”
李嗣昭是李克用的義子,十三太保之一,勇武過人。
李燁知道,李克用派他來,是勤王,也是監視。
“嗣昭將軍言重了。”李燁翻身下馬,同樣抱拳回禮,聲音平靜卻有力,“若非將軍與賀德倫將軍內外夾擊,焚毀叛軍大營,霍存亦無法在城中成事。此戰首功,當屬將軍與河東健兒。待我麵陳聖上,必為將軍請功。”
一番話滴水不漏,既表達了感謝,又清晰地點明了河東軍“協助者”的定位。
李嗣昭也是人精,哈哈一笑,不再多言。
兩人並肩而立,代表著中原與河東兩大新興勢力,在長安城下,完成了一次微妙的權力交接。
隨後,李燁整頓兵馬,清理城中秩序,收斂屍骨,祭拜皇陵。
一套流程走下來,儘顯人臣之道,讓暗中觀察的朝臣們暗暗點頭。
大明宮,含元殿。
劫後餘生的唐昭宗,再見到李燁時,情緒幾乎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