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州城西二十裡,荒廢的“長亭驛”在月下如同巨獸骸骨。斷壁殘垣投下扭曲的暗影,夜梟的啼叫時斷時續,更添死寂。一輛蒙著厚重油布的騾車碾過碎石,停在坍塌大半的驛館院中。車轅上跳下一個矮壯漢子,正是厚土堂堂主洪保。他一身不起眼的醬色綢衫,圓臉上堆著商人般的和氣,唯有一雙精光內斂的三角眼,在月色下偶爾閃過毒蛇般的冷芒。身後四個黑衣護衛無聲散開,手始終按在腰間鼓囊處。
院內空地上,公孫策青衫磊落,展昭抱劍立於其側,身影凝如山嶽。雨墨躲在驛館半塌的門廊陰影裡,攥著袖中短刃的手心全是汗。
“公孫先生,展護衛,久仰!”洪保抱拳,笑容可掬,聲音在空曠的廢墟裡帶著奇異的回響,“深夜相擾,實非得已。一點薄禮,權當替敝堂不懂事的弟兄們賠罪,萬望高抬貴手,就此回轉汴梁如何?”他一揮手,兩個護衛上前,猛地掀開騾車油布。
月光傾瀉而下。車廂內並非貨物,而是滿滿一箱打開的珠寶!赤金嵌寶的佛像、鴿卵大小的渾圓東珠、成色極品的翡翠玉山、在幽暗中兀自流淌著溫潤光澤的羊脂玉璧……珠光寶氣瞬間刺破了荒驛的陰冷死寂,晃得人眼花。
雨墨倒抽一口冷氣,眼睛瞪得溜圓,她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寶貝堆在一起。
公孫策目光隻在那炫目的珠光上停留一瞬,便移開,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笑:“洪堂主好大的手筆。可惜,開封府辦案,不取分毫。劉顯之死、礦洞血案、染坊命案,樁樁件件,人命關天。此路不通。”
洪保臉上的笑容瞬間凍住,如同刷了一層漿糊,慢慢剝落,隻剩下陰冷的底色。他三角眼中的精光變得銳利如針:“公孫先生,磁州水深。有些事,沾了手就甩不脫。為幾個螻蟻般的礦工,搭上諸位的前程性命,值當麼?”他聲音壓低,帶著赤裸裸的威脅,“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展昭踏前一步,巨闕劍鞘尾端“咚”地一聲輕磕地麵,聲音不高,卻如金鐵交鳴,震得人心頭一跳:“人命非螻蟻。洪保,你待如何?”
洪保腮幫子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猛地一拍手!
“呼啦!”
驛館兩側殘破的土牆後,驟然亮起十幾支熊熊燃燒的火把!跳躍的火光瞬間撕破黑暗,映照出令人心悸的一幕:十幾名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礦工被反綁雙手,堵住嘴巴,脖子上架著雪亮的鋼刀!他們驚恐地瞪大眼睛,喉嚨裡發出絕望的“嗚嗚”聲,身體因恐懼而篩糠般抖動著。持刀的正是洪保埋伏下的青龍堂刀手,個個眼神凶悍。
“看見了嗎?”洪保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滑膩,“這些都是劉顯老礦洞裡‘不聽話’的。隻要我一聲令下,他們立刻身首異處!公孫先生,展護衛,你們是清官,是俠客,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因你們而死?”他獰笑著,目光掃過公孫策和展昭,“現在,帶著你們的仁義,立刻滾出磁州!我數三聲!”
火把劈啪作響,礦工們絕望的嗚咽在死寂的夜裡格外刺耳。冷汗順著雨墨的額角滑下。
洪保三角眼中凶光畢露,張開嘴:“一——”
話音未落!
“嗚——嗡——!”
一聲低沉悠長、穿透力極強的號角聲,毫無征兆地從驛站四麵八方驟然響起!緊接著,是沉悶如雷、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地麵開始微微震顫!
洪保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化為驚駭!他猛地扭頭望向驛站外——
隻見驛館殘破的大門、圍牆豁口處,乃至周圍低矮的土坡上,不知何時已密密麻麻布滿了人影!火把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間連成一片,將整個長亭驛照得亮如白晝!火光映照下,是森然的鐵甲!如林的槍戟!一張張年輕而肅殺的麵孔在頭盔下若隱若現,冰冷的殺氣如同實質的潮水,洶湧地壓向驛站中心!
“磁州廂軍在此!”一個洪亮沉穩的聲音穿透號角餘音響起。知府汪玉一身緋色官袍,手按腰刀,立於驛館正門缺口處,身旁簇擁著數名頂盔摜甲的將校。
而在汪玉身前半步,一人身著深紫官袍,身形挺拔如鬆柏,麵沉似水,在跳躍的火光映照下,那張鐵麵如同鐫刻著亙古不變的律法與威嚴!
正是包拯!
“包…包黑子?!”洪保失聲驚叫,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如同白日見鬼!他精心布置的陷阱,此刻卻成了自己的囚籠!他帶來的護衛和刀手也陷入一片慌亂,驚恐地看著四周密不透風的鐵甲槍林。
包拯目光如電,掃過場中那箱刺目的珠寶,掃過被刀架脖子的礦工,最後定格在洪保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圓臉上,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響徹全場:“洪保!聚眾持械,劫持人質,行賄朝廷命官,罪證確鑿!還不束手就擒!”
“放屁!”洪保徹底陷入瘋狂,眼中血絲密布,他知道今日絕無善了,困獸的凶性瞬間壓倒恐懼!“給我殺!”他嘶聲咆哮,同時肥胖的身軀爆發出與體型不符的迅猛,雙掌赤紅如烙鐵,帶著一股灼熱腥風,直撲離他最近的公孫策!正是他賴以成名的絕技——混元鐵砂掌!掌風過處,空氣都發出“嗤嗤”的灼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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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大人!”汪玉厲喝。
“殺!”四周的軍士齊聲怒吼,聲浪震天!弓弦崩響,箭矢如飛蝗般從四麵八方攢射而下,目標直指那些挾持礦弓的青龍堂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