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親,她的哥哥們,她掏心掏肺對待的親人,沒有一個人信她。
他們隻會指責她,辱罵她,將所有的臟水都潑到她的身上。
可現在,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卻用最理性的方式,給了她最絕對的信任。
這份信任,比任何珍寶都來得可貴。
也比任何刀刃,都更能刺穿她的心臟。
江晚絮再也撐不住了。
她低下頭,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可眼淚,卻還是不爭氣的,一顆一顆,無聲地砸落下來。
滴在那昂貴的、柔軟的羊毛地毯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她沒有哭出聲。
不是為了博取同情,也不是故作堅強。
這隻是……長久以來,積壓在心底的所有委屈、不甘、憤怒和絕望,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林特助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打擾,也沒有遞上紙巾。
他知道,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釋放。
許久。
江晚絮才抬起頭,眼睛紅得像兔子,聲音因為哽咽而沙啞得不成樣子。
她看著林特助,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說出了那三個字。
“好。”
“我……答應。”
實驗室的另一側。
一間被單向玻璃隔開的觀察室裡。
顧彥廷靜靜地站著,高大挺拔的身影,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
他看著屏幕上那個瘦弱的、顫抖的肩膀,看著她拚命忍住哭泣、卻還是淚流滿麵的樣子,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裡,翻湧著滔天的心疼與怒意。
欣慰,是因為她終於肯接受他的幫助。
憤怒,是因為那些該死的人,竟然將他放在心尖上疼了那麼多年的姑娘,傷到了如此地步。
連接受一點善意,都變得如此小心翼翼,如此如履薄冰。
葉寒。
江家。
他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等著。
他會讓他們,百倍、千倍的,償還回來。
當江晚絮真正踏入那間堪比夢想的“天樞”實驗室時,還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她像一個誤入糖果屋的孩子,撫摸著那些隻在頂級學術期刊上見過的頂尖設備,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超高分辨率的多光譜成像儀,能夠捕捉到肉眼無法識彆的、最細微的顏料層信息。
基於神經網絡的超算集群,能將她算法的運算效率,提升上千倍。
還有全自動化的數據采集和分析係統……
這裡的一切,都是她作為一個科研人員,最極致的夢想。
而現在,這些夢想,全都觸手可及。
她的心中,對那位素未謀麵的“顧先生”,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激。
她將這一切,都理解為一次純粹的、眼光毒辣的戰略投資。
畢竟,她的研究成果一旦被證實,其商業價值和戰略意義,都不可估量。
這位顧先生,是在她價值最低穀的時候,進行了一次風險投資。
但無論如何,這份知遇之恩,已經足夠她銘記一生。
她努力地在記憶裡搜尋,想要找出關於這位“顧先生”的蛛絲馬跡。
可惜,她想了很久,也沒想到自己與這位“顧先生”之間有過什麼交集。
可顧彥廷的記憶深處,卻一直都有一個無法磨滅的畫麵。
那是一個大雨滂沱的深夜,蜷縮在小巷角落,渾身是傷的落魄少年……
以及那個,分給他半片麵包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