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崇文殿。
明亮的日光透過雕花長窗,在光滑的地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殿內卻仍點著數盞長明燭台,以驅散書案區域的晦暗,更添幾分壓抑。
太子趙欽諺端坐於書案之後,眉頭緊鎖,正批閱著麵前堆積如山的奏章。
他約莫而立之年,麵容端正,膚色因久居深宮而顯得有些白皙,眉眼間繼承了其母赫連皇後幾分敦厚,雖不及其六弟趙欽佑那般俊美無儔,但久居儲位,自有一番沉穩雍容的氣度。
隻是此刻,那眉宇間凝結的憂慮與疲憊,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顯老成持重。
登基近十載,父皇龍體日漸衰微,越來越多的政務便壓到了他的肩上。他處理得異常謹慎,每一份奏章都要反複斟酌,生怕行差踏錯,辜負了父皇的期望,也授人以柄。
殿內安靜得隻剩下燭火偶爾爆開的劈啪聲,以及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
突然,一陣急促卻極力壓低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片寧靜。
東宮侍衛統領周驍,神色凝重,快步走入殿內,直至禦階下方才單膝跪地,壓低聲音道:
“殿下,洛陽六百裡加急密報。”
趙欽諺手中的朱筆一頓,一滴殷紅的墨汁滴落在奏章上,緩緩暈開。他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緊張。
“洛陽?是八弟出了何事?”
他的聲音裡帶著關切,更有一絲擔憂。自己這個弟弟勇武有餘,卻行事莽撞,自從老八受命去賑災後,趙欽諺心中總覺得不踏實。
周驍上前幾步,從懷中取出一支細小的竹筒,蜜蠟封印完好。他雙手呈上:
“送信之人是吳世安大人心腹,言明須親手呈交殿下,稱事關重大。”
趙欽諺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接過竹筒,指尖微一用力,捏碎蠟封,從中倒出一卷薄如蟬翼的紙。
他迅速展開,紙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小字,顯然是倉促之間寫就。
起初,他的眉頭越皺越緊,臉上也浮現出怒意!
這張謙竟敢如此貪墨克扣,八弟更是昏聵糊塗,任由事態惡化至此!
然而,當他看到吳世安對災民動向的判斷時,臉上的怒意漸漸被一種更深沉的、冰冷的恐懼所取代。
“……災民絕望,洛陽緊閉,求生無路。恐其下一步,將蜂擁轉向京師!陛下若聞此事,龍顏震怒,天威降臨,殿下身為督辦總責,難脫連帶之責。請殿下早做準備,務必在此事上達天聽之前,掌控局麵!”
字字如錘,狠狠砸在趙欽諺的心上!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蠢貨!蠢貨!老八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他在心中瘋狂咆哮,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當初朝會時有人提議讓老八去賑災時他就覺得不妥,不過礙於提議之人乃是太尉派係,老八又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所以就沒出言反駁。
可讓他沒想到父皇居然不知怎麼就同意了。
“殿下?殿下?”周驍見他神色不對,連忙低聲呼喚,遞上一杯溫茶。
趙欽諺猛地回過神,接過茶盞的手依然有些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