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寒氣依舊刺骨,高雞泊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晨靄之中。高鑒早早起身,用冰冷的清水潦草地擦了一把臉,便帶著他那兩位沉默的“護衛”——麵色依舊不善的王大牛和永遠像根木頭的王二牛,徑直前往高士達的居所。
經過通報,守衛依舊讓他們在外等候。高鑒早已習慣,隻是垂手靜立在寒風中,目光看似放空,實則敏銳地觀察著四周。
沒過多久,那厚實的門簾被掀開,一陣喧嘩聲先傳了出來,隨後便是七八個身形各異、但都帶著彪悍之氣的頭領魚貫而出。他們大多穿著混雜的皮襖棉袍,腰間挎著兵器,臉上帶著剛剛結束議事的或凝重或興奮的表情,彼此間還在大聲交談著、爭論著些什麼。
高鑒一個都不認識,便默默地往旁邊讓了讓,低眉順目,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那些頭領似乎也無人認得他這個新麵孔,大多隻是隨意地瞥了他一眼,見是個麵生的年輕人帶著兩個熟麵孔的看守他們顯然認得王大牛二牛),便不再留意,互相招呼著,罵罵咧咧或是哈哈大笑著各自散去了。
直到這群人走遠,那名親兵才再次出來,對高鑒道:“高庫房,大王讓你進去。”
高鑒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袍儘管依舊簡陋),掀簾而入。
屋內,高士達正坐在火盆旁,拿著一塊布擦拭著他那柄心愛的匕首,見高鑒進來,他抬起眼皮,臉上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開口第一句話就帶著點揶揄和不耐:
“嗯?高兄弟?怎麼又來了?昨天不是剛見過嗎?人某給你了,權某也予你了,還有何事?”那語氣仿佛在說:你這人怎麼如此不識趣,沒事老來打擾我?
高鑒心中早有準備,也不著惱,上前幾步,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從懷中取出那張小心翼翼折疊好的紙張,雙手呈上:“回稟東海公。屬下昨日回去後,不敢有片刻懈怠,立即根據庫房現狀,草擬了這份《庫房管理條令》,懇請大王過目審定。唯有東海公欽準,頒行全軍,屬下方能依令行事,徹底整飭庫房亂象。”
高士達聞言,擦拭匕首的動作停了一下,略帶詫異地看了高鑒一眼,似乎沒料到他動作這麼快。他放下匕首和布,接過那張紙,展開看了起來。
起初,他目光掃得很快,帶著幾分漫不經心。但看著看著,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尤其是看到關於“支取印”和“事後印證”的條款時,他的眉頭挑動了幾下,臉上那不耐煩的神色逐漸被專注和一絲玩味所取代。
他看得比高預想中要仔細些,甚至手指還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似乎在琢磨條令中的關節。
良久,他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抬起頭,看著高鑒,眼中閃爍著滿意和些許興奮的光芒:“好!好小子!我就說沒看錯人!讀書人他娘的就是腦子活絡!”
他用手指重重地點著那張紙:“用印章代替寫字!這法子好!簡單!省事!還能讓那幫殺才按手印畫押強多了!還有這個……事後派人去核對?嗯……不錯,不錯!是該這麼辦!不能讓他們無法無天地瞎搞!”
他越說越高興,仿佛看到了庫房秩序井然、再無虧空的美好前景或者說,再無人能輕易占他便宜的美好前景)。他將那張紙拍在桌上,大手一揮:“準了!某準了!就按你這個條令辦!你去推行!誰敢不從,你就拿這條令說話,就說某說的!”
“哦對了,”他像是想起什麼,補充道:“刻那什麼‘支取印’的時候,記得給某也刻一個最氣派的!某偶爾也要支取東西嘛,哈哈!”
高鑒心中一動,立刻應道:“東海公之印,自當與眾不同,屬下明白。”
高士達滿意地點點頭,顯然對這個馬屁很受用。他心情大好,想了想又道:“唔…既然要立規矩,光靠劉三刀那十來個人,怕是鎮不住場麵。這樣,某再拔給你一夥人,湊足二十個兵!夠你使喚了吧?務必給某把這庫房管得鐵桶一般!”
二十個兵!這超出了高鑒的預期!他強壓下心中的喜悅,再次深深一揖:“謝東海公信任!屬下定當竭儘全力,不負大王所托!必將庫房整頓一新,以供大軍不時之需!”
“好!去吧!某等著看成效!”高士達誌得意滿地擺擺手,重新拿起了他的匕首,顯然心情極佳。
高鑒不再多言,恭敬地退出了營房。
門外陽光刺破晨霧,雖然依舊寒冷,但高鑒卻覺得渾身充滿了乾勁。法令獲批,人手翻倍,整頓庫房的大幕,終於可以正式拉開了。而接下來的,才是真正的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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