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麓山自春秋時期發生大規模山體崩塌,主峰陷落,形成“沙麓墟”。至隋末,該地已變為“南北二十幾裡長的大沙崗”,山體雖存,但地貌以沙崗為主。
臨時搭建的營寨隱蔽而有序,雖簡陋,卻秩序井然。士卒們默默擦拭著卷刃的兵刃,修補破損的甲胄,眼神中潰敗的倉皇已褪,取而代之的是劫後餘生的沉靜與對前路的默然探尋。
一空地處,高鑒為高士達舉行了簡單的發喪儀式。一方臨時削製的木牌權當靈位,高鑒親自主祭,率眾將官及士卒肅然跪拜。他未發一言,緊抿的嘴唇與低垂的眼瞼卻訴說著遠比嚎啕更複雜的情緒——是對過往恩義的告彆,亦是對敗亡教訓的銘刻。煙火嫋嫋,既祭亡魂,亦奠那已逝的高雞泊時代。
儀式畢,高鑒即刻召集核心將領於中軍大帳。
帳內火把劈啪,躍動的火光映照著高鑒凝神的麵容,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投下堅毅的陰影。一張囊括河北南部、山東西部的粗糙地圖在木案上攤開。韓景龍、劉蒼邪、葛亮等將領肅立兩旁,目光灼灼,儘數彙聚於地圖上高鑒那根緩緩移動的手指。
他們剛經曆覆巢之危,如無根浮萍飄搖於亂世。然而主位上的高鑒,眼中不見半分絕望,唯有近乎冷酷的清醒,一種於絕境中仍能審時度勢的銳利。
“軍中之糧,僅夠五日之用。”高鑒聲音平穩,仿佛陳述與己無關之事。他的手指精準落在地圖一點——魏縣。“此地,據黃河故道與永濟渠交彙之衝要,漕運便利,灌溉發達,實為膏腴之地,倉廩積蓄必豐。”
指尖在“魏縣”周圍劃了一圈,語氣轉而銳利,帶著洞悉弱點的把握:“據斥候多次探查,武陽郡郡兵員額不過兩千。連年遼東征伐,精銳抽調殆儘,現今所餘,多是倉促招募的新丁,或為老弱充數,缺練少備。其中大部駐於郡治貴鄉,近期調入魏縣城內者,僅一百人而已!餘者,不過是尋常衙役捕快,不堪一擊。”
他驀然抬頭,目光如電掃過眾將,果決道:“此乃天賜良機,此時不取,更待何時?拿下魏縣,不僅能解我軍燃眉之急,獲補給,得休整,更可借此楔入河北邊緣!若逡巡不前,坐困於此,待糧儘兵散,則萬事皆休!”
“強攻?”劉蒼邪眉頭緊鎖,看著遠處那雖不雄偉卻依舊需要付出代價才能逾越的城牆,搖了搖頭,“我軍疲憊,缺乏攻城器械,強攻傷亡太大,且易招致周邊官軍馳援。”
“不,”高鑒嘴角勾起一絲冷峻的弧度,那是在無數次險境中磨練出的、近乎本能的狡黠與果決,“老辦法,裡應外合,智取。”他想起了當初攻破東陽縣等小邑時的成功經驗,雖然此一時彼一時,但核心戰術依然有效,關鍵在於細節的把握與執行。
計劃迅速在他腦海中成型,並立刻向眾將部署:
“王雲垂!”
“末將在!”
“由你親自挑選五十名最機警、身手最好、且口音接近本地的弟兄。分作五批,每批十人,偽裝成不同行當:販運棗子的商隊、投親的流民、活著其他。攜帶短刃、匕首、繩索、火折等物,分三日,從魏縣東南西北四座城門,分批混入城中。記住,務必自然,不可引起守軍絲毫懷疑!”
“入城之後,分散潛伏,摸清南門守軍人數、換防時辰、軍官住所、以及城內糧倉、武庫位置。第三日,務必潛伏至南門附近,伺機而動。”
“三日後的子時三刻,”高鑒的聲音斬釘截鐵,目光如炬,“以城中火起為號,爾等同時發難,奪取南門控製權,打開城門,放下吊橋!我會親率主力,埋伏於城南三裡外的密林中,見城門火起,便全軍突擊,一舉入城!”
“末將明白!定不負重托!”王雲垂抱拳領命,眼神中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這項任務極其危險,卻也是展現能力、扭轉危局的關鍵。
“葛亮、郗珩!”
“在!”
“你們派遊騎封鎖城外要道,攔截可能出現的信使,務必堵死城內守軍外逃和求援之路!”
“得令!”
“劉蒼邪、趙鴻永、丁宣!”
“末將在!”
“劉蒼邪部隨我入城後,快速分兵搶占其餘幾門,趙鴻永直撲糧庫、丁宣直撲武庫!”
“得令!”
“其餘人統帥其主力,隨我行動。直取縣衙!”
“得令!”
“記住,”高鑒最後環視眾人,語氣森然,“此戰,關乎我等生死存亡!務必速戰速決,以最小代價,奪取最大戰果!行動!”
命令下達,整個殘破的營地如同上緊發條的機器,開始高效而隱秘地運轉起來。韓景龍立刻著手挑選人手,準備偽裝物資,反複叮囑細節。而高鑒則率領主力,借著夜色掩護,向著預定的埋伏地點悄然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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