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的空氣比之前更顯凝滯,猴子靠在彈藥箱上,原本慘白的臉此刻泛著一層死寂的青灰,嘴唇乾裂起皮,呼吸變得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渾濁的鼻音。
“猴子,撐住。”李銘蹲在他身邊,聲音沙啞得幾乎不成調。
他死死盯著猴子的眼睛,那雙曾經靈動的眸子,此刻正慢慢失去焦距,瞳孔邊緣泛起淡淡的灰霧,像是被汙染侵蝕的玻璃。
這是變異的征兆,老何之前說過的——當感染者的特征開始顯露,就再也回不去了。
猴子艱難地轉動脖頸,視線掃過車廂裡的眾人,最後落在李銘臉上。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極其勉強的笑,聲音微弱得像風中殘燭:“銘哥……不用了……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他的左手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指甲縫裡還殘留著血汙,“小雅……麻煩你……如果能出去……告訴她……我沒騙她……我真的……儘力往高牆跑了……”
說到小雅,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光亮,隨即又被濃重的絕望覆蓋。
“還有……我媽留給我的那塊手表……在我背包側兜……幫我……給小雅……就說……我等著她……下輩子……”
話沒說完,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痰液裡帶著暗紅的血絲,濺在冰冷的地板上。
老何上前搭了搭他的脈搏,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輕輕搖了搖頭,眼神裡滿是不忍。
“病毒已經侵入中樞神經了。”他的聲音很低,“他撐不了多久了。”
趙姐彆過臉,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懷裡的小男孩似乎感受到了氣氛的沉重,緊緊抱住她的胳膊,不敢出聲。
小周蜷縮在角落,雙手捂住耳朵,卻擋不住猴子粗重的喘息聲,眼淚順著臉頰無聲滑落——他見過太多死亡,卻還是無法習慣這種眼睜睜看著同伴走向末路的痛苦。
陳默靠在車門上,眉頭緊鎖。
他能清晰地看到猴子脖頸處的青筋在不正常地跳動,皮膚下的血管隱隱泛著黑紫色,那是汙染擴散的痕跡。
“猴子,還有什麼要交代的?”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重。
猴子艱難地抬起右手,指向自己的背包:“裡麵……有壓縮餅乾……還有……子彈……都留給你們裡……”
他的目光掃過張峰和他的隊友,最後又落回李銘身上,眼神裡滿是哀求,“銘哥……我不想變成……那些怪物……彆讓我……傷害大家……”
李銘的身體猛地一僵,眼眶瞬間紅了。
他想說什麼,喉嚨卻像被堵住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猴子的手,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他怕,怕自己的觸碰會讓猴子更痛苦,更怕自己會忍不住失態。
猴子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猶豫,緩緩抬起右手,顫抖著伸向腰間的配槍。
那把槍是李銘親手交給他的,此刻卻成了他結束自己生命的工具。
“默哥……強哥……謝謝你們……一路照顧……”
他的手指扣住槍柄,緩緩將槍舉起來,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猴子!”強哥猛地喊道,聲音裡滿是不忍,卻沒有上前阻止。
他知道,這是猴子最後的尊嚴,也是對所有人最好的保護。
小周嚇得尖叫一聲,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趙姐緊緊抱住小男孩,淚水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滾落。
張峰和他的隊友都彆過臉,臉上滿是沉重——在這末世裡,這樣的結局,或許已經是最好的解脫。
李銘閉上眼,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他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強忍住沒有喊出聲。
“走了……”猴子的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
砰——!
槍聲在密閉的車廂裡轟然炸響,震得每個人耳朵嗡嗡作響。
猴子的身體猛地一震,隨即軟軟地倒了下去,青灰色的臉上帶著一絲解脫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