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怪物的嘶鳴和槍聲最終停歇。
走廊裡彌漫著濃重的硝煙、血腥和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真菌孢子散發的甜腥氣味。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數具那種“變異體”的扭曲屍體,以及點點灑落的、屬於人類的鮮紅血跡。
強哥靠在一個翻倒的貨架上,肩頭被血浸透,臉色灰敗,喘著粗氣。
李銘的戰術背心上多了一道深深的劃痕,手臂在流血,但他依舊持槍警惕地掃視著走廊深處。
趙姐臉上濺了幾點血汙,眼神裡充滿了驚魂未定,緊緊抓著槍。
陳默腿上傷口火辣辣地疼,眼眸快速掃過戰場,確認暫時沒有新的威脅。
小男孩安靜地站在一片狼藉中,衣服上沾染了汙跡,但似乎毫發無傷,隻是臉色比平時更蒼白了些。
耳機裡激烈的交火和爆炸聲仍在繼續,甚至能聽到沉重的、仿佛大型機械逼近的轟鳴。
外麵的不明武裝正在步步緊逼,與山狼、陳薇他們的戰鬥已經白熱化。
“清理現場,檢查裝備,十秒鐘後繼續……”陳默喘息著,正準備下達指令。
突然,張峰的聲音在耳機裡響起,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和嘶啞,卻異常清晰:“找到了……u盤……在我這裡……b2……東側儘頭……標本儲存室……”
找到了!
陳默精神一振,立刻道:“報告你的具體位置和狀況!我們馬上過來!”
“位置……清楚了。狀況……”
張峰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聲音平穩些,但那股壓抑不住的虛弱和血氣還是透過耳機傳來,“……不太好。你們過來吧。”
“堅持住!我們就到!”陳默心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看了一眼強哥和李銘,“走!去東側儘頭!”
四人加上小男孩立刻朝著張峰指示的方向衝去,顧不得腿上的傷痛和疲憊。
走廊東側儘頭,一扇比其他房間都要厚重、標識著“高危生物樣本儲存室”的金屬門敞開著,門上有巨大的撞擊凹痕和焦黑的灼燒痕跡。
衝進門口,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瞬間僵住,瞳孔驟縮。
儲存室內同樣一片混亂,冷藏設備停止了工作,破碎的培養罐和樣本箱散落一地,一些不明生物的殘骸和防腐液流得到處都是。
而就在這狼藉的中心,靠近內側一排金屬貨架的地方,張峰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上。
他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布滿豆大的冷汗,呼吸微弱而急促。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腹部——戰術服被整個劃開,一道猙獰的巨大傷口橫貫整個下腹,皮肉外翻,甚至能看到裡麵蠕動的、暗紅色的臟器。
他左手死死地按壓在傷口上方,試圖堵住那汩汩湧出的鮮血和滑出的腸管。
但鮮血依舊不斷從他的指縫間、從繃帶根本無法覆蓋的巨大創口中湧出,在他身下迅速彙聚成一灘不斷擴大、溫熱粘稠的血泊。
他的右手緊緊握拳,指縫間露出一個金屬的、沾滿鮮血的棱角——那是一個黑色的、標準大小的u盤。
在他身邊,倒著三隻那種灰白色的“變異體”怪物,其中一隻的腦袋幾乎被砸爛,另一隻胸口插著它自己的斷肢,頭顱布滿密密麻麻的彈孔,最後一隻脖頸以詭異的角度扭曲。
顯然,張峰在找到u盤後,遭遇了伏擊,並經曆了一場慘烈到極致的近身搏殺。
“張峰!”趙姐第一個失聲叫出來,她扔下槍,踉蹌著撲過去,手忙腳亂地扯開自己背著的醫療包,拿出大卷的繃帶和止血棉。
但看著那恐怖的傷口,她的手顫抖得厲害,根本不知從何下手,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汙滾落。“堅持住!堅持住啊!我給你包紮!止血!!”她語無倫次,試圖用繃帶去纏繞那幾乎可以塞進一個拳頭的傷口,但鮮血瞬間將潔白的繃帶染紅、浸透。
陳默、強哥、李銘沉默地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強哥的嘴唇哆嗦著,眼睛瞪得通紅,握槍的手指節發白。
李銘彆過頭,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腮幫子,腮幫肌肉不斷抽搐。
陳默的眼眸注視著張峰,看著他因失血和劇痛而迅速流逝的生命力,胸口那股莫名的悸動似乎都被這濃重的死亡氣息壓了下去,隻剩下一片冰冷的沉重。
張峰似乎聽到了趙姐的聲音,他費力地抬了抬眼皮,渙散的目光緩緩聚焦,掃過門口的幾人,最後落在陳默臉上。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擠出一個笑容,但隻牽動了臉上痛苦的肌肉。
他緩緩抬起緊握的右手,一點點,極其艱難地張開五指。
沾滿鮮血和粘液的黑色u盤,靜靜地躺在他血跡斑斑的掌心。
“幸不辱命……”他的聲音微弱嘶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甚至有一絲如釋重負,“……我拿到了。”
陳默邁步走了過去,靴子踩在血泊邊緣,發出輕微的粘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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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下身,目光與張峰對視了兩秒,然後伸出手,沒有多餘的話,輕輕拍了拍張峰那沾滿血汙、冰涼顫抖的肩膀,動作帶著一種罕見的鄭重。
“你做的很好。”陳默的聲音低沉,拿走了張峰掌心那個染血的u盤。
金屬表麵還殘留著張峰的體溫和血跡,沉甸甸的。
李銘和強哥也想要上前攙扶,但張峰微微笑地拒絕了,動作幅度很小,卻異常堅決。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簡單的動作似乎耗儘了他最後的氣力,臉色又白了一分,但眼神卻變得更加清晰,甚至有一種近乎解脫的平靜。
“彆費勁了……”他聲音很輕,卻很穩,“我……很清楚自己的傷。沒救了……走不了了。”
他目光掃過陳默,掃過強哥和李銘,最後仿佛透過他們,看向了更遠處,看向了耳機另一端可能聽著這裡一切的陳薇和李減迭。
“外麵……槍聲很近了吧?”他喃喃道,嘴角又扯了扯,“那些‘客人’……動作真快。下麵……那些被驚動的‘東西’,也該上來了。”
他頓了頓,積聚著最後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既是對眼前的隊友,也是透過拾音器,對遠方的陳薇和李減迭說:
“我不知道……我們組織上層,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管……他們現在,在謀劃什麼,想得到什麼。”
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儘管生命之火正在急速熄滅,但某種信念的光芒卻在燃燒:
“但我希望……拿到這個u盤後……你們能……處理掉。處理掉那些……參與進來,讓城市淪陷,讓幾百萬人……死得不明不白的家夥。”
他的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痛楚和更深沉的悲憤:
“算是我……和我小隊裡……那些沒能走出去的‘崽子’們……最後的心願,也是……討一個公道。我們參軍,不是為了給這種肮臟事……當棋子,當炮灰的。這……與我們的初衷……背道而馳。”
耳機裡,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死寂。
隻有外麵愈發逼近的槍炮聲作為背景。
幾秒鐘後,李減迭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再是平時那種玩世不恭或冷淡疏離的語調,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肅殺,甚至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我聽到了。我,李減迭,以我的姓氏和僅存的人格起誓——我答應你。無論這裡麵涉及到誰,無論他身居什麼職位,背後站著什麼人,隻要證據確鑿,隻要我李減迭還有一口氣在,還有一分力可用,我都會窮儘一切手段,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即便是……我家老頭子反對,即便是要掀翻某些桌子,我也會用我的方式,清理掉這些蛀蟲。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張峰聽著,渙散的瞳孔裡似乎有微弱的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