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時節,江西中西醫院迎來一位特殊的訪客——美國約翰斯·霍普金斯醫院的哈裡森博士。他是麥克萊恩教授的故交,專程來華考察醫學教育。哈裡森身材高大,金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眼神中帶著西方學者特有的自信與審視。
麥克萊恩親自陪同參觀,第一站便安排在中西醫結合科。“這是我院特色科室,嘗試融合中西醫學精華。”麥克萊恩介紹道。
哈裡森環視簡樸的診室,目光落在牆上的經絡圖和桌上的針灸模型,嘴角微揚:“有趣。美國也有針灸熱,不過是些替代療法,登不得大雅之堂。”
趙海橋主任上前迎接:“歡迎哈裡森博士。中西醫各有所長,我們正在探索結合之路。”“結合?”哈裡森輕笑,“科學和玄學如何結合?”
此時,護士送來新病人——一位農婦帶著十歲左右的男孩。孩子麵色蒼白,腹部脹大,青筋暴露。“肝硬化腹水,西醫診斷明確。”梁啟遠彙報病史,“已經過利尿、放液等治療,效果不佳。”
哈裡森查看病曆後斷言:“終末期肝病,預後極差。應該準備臨終關懷了。”
林聞溪正在為孩子切脈,聞言抬頭:“未必。中醫認為此病雖重,尚有轉機。”哈裡森挑眉:“轉機?莫非要用草根樹皮治肝硬化?”
麥克萊恩打圓場:“讓林同學說說他的見解。”林聞溪沉穩道:“此子脈弦細無力,舌淡紫苔白膩,乃肝鬱脾虛,血瘀水停。當健脾利水,活血軟堅。”
哈裡森不以為然:“肝細胞已大量壞死,如何軟堅?這不符合病理學原理。”“中醫之肝非僅解剖之肝,”林聞溪解釋,“包括疏泄功能。健脾可改善整體機能,活血可改善微循環...”
“詩意盎然,但缺乏科學依據。”哈裡森打斷他,“麥克,你們真的允許用這些方法治療危重病人?”
趙海橋開口:“博士不妨觀察療效再下結論。我們已治愈多例類似患者。”
哈裡森聳肩:“幸存者偏差。我隻相信隨機對照試驗的證據。”
治療開始了。林聞溪取針針刺足三裡、陰陵泉、水分等穴;又予中藥黃芪、白術健脾,丹參、桃仁活血,車前子、澤瀉利水。
哈裡森看著搖頭:“針刺幾個穴位就能改變肝功能?喝些苦水就能消除腹水?這簡直是中世紀巫術!”
梁啟遠忍不住反駁:“博士,我親眼見過這些治療的有效性。”“年輕人,眼見未必為實。需要雙盲試驗,需要統計數據...”
正爭論間,孩子突然呼吸急促,麵色發紺——是腹水壓迫導致的呼吸困難。
“需要立即腹腔穿刺放液!”哈裡森果斷道。林聞溪卻取針急刺人中、內關、膻中穴:“請稍等,針刺或可緩解。”
哈裡森勃然變色:“這是拿生命開玩笑!麥克,你必須阻止他們!”麥克萊恩猶豫片刻:“給林同學三分鐘。”
奇跡發生了:針刺後不久,孩子呼吸逐漸平穩,麵色轉紅。哈裡森難以置信地檢查生命體征:“這...這不可能...”
林聞溪平靜道:“針刺可調氣機,氣行則水行。非直接消除腹水,而是改善整體狀態。”
隨後幾日,中西醫結合治療繼續。孩子尿量漸增,腹圍減小,精神好轉。哈裡森每天來看,麵色日漸凝重。
第五日,他帶著剛做的肝功能報告來找麥克萊恩:“數據確實改善。但是巧合?還是自然病程?”
麥克萊恩微笑:“我開始也如你般懷疑。但在中國這些年,我見過太多無法用西醫解釋的療效。”
哈裡森仍不服氣:“即使有效,機製不明,如何推廣應用?”此時,趙海橋請哈裡森觀摩一例麵癱患者的治療。
患者口服西藥維生素b族,同時針灸治療。林聞溪取穴地倉、頰車、合穀等,針到病所。“麵癱有自愈傾向,如何證明是針灸的效果?”哈裡森質疑。
林聞溪不答,隻請患者做各種表情動作。針前患者額紋消失,不能皺眉閉目;針後十分鐘,已能輕微活動。
哈裡森皺眉:“可能是心理作用。”林聞溪請來另一位麵癱月餘的患者,同樣治療,同樣即時見效。
“這...”哈裡森第一次語塞。麥克萊恩拍拍老友肩膀:“亨利,醫學的海洋比我們想象的要廣闊。西方科學不是認知世界的唯一方式。”
哈裡森沉默良久,最後道:“我仍然難以完全接受。但必須承認,有些現象超出我的理解範圍。”
傍晚,哈裡森獨自來到中西醫結合科。林聞溪正在整理醫案,見他來,起身相迎。
“年輕人,”哈裡森語氣緩和許多,“你能用科學語言解釋針灸的作用嗎?”林聞溪思索片刻:“或許可以理解為通過刺激特定部位,調節神經係統、內分泌係統和免疫係統的功能。就像鑰匙開鎖,刺激特定穴位可啟動身體的自我調節機製。”
哈裡森若有所思:“有點像神經反射原理...但經絡與已知的神經走向並不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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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需要更多研究。”林聞溪誠懇道,“中醫積累了數千年經驗,但需要用現代科學方法研究和闡釋。而西醫雖精於機理,有時卻忽視整體調節。二者結合,豈不完美?”
哈裡森長歎一聲:“我今天的表現一定像個傲慢的傻瓜。”他望向牆上的《大醫精誠》匾額,“你們中醫強調的‘精誠’二字,或許正是現代醫學所缺失的——對患者的整體關懷,對生命奧秘的敬畏。”
次日,哈裡森出人意料地要求學習針灸基礎。在林聞溪指導下,他親自體驗了得氣感。
“奇妙的感覺!酸麻脹重,確實不同於普通刺痛。”他興奮地說,“這可能是刺激了深層感受器!”
臨彆時,哈裡森對麥克萊恩說:“詹姆斯,你是對的。醫學不應有門戶之見。我回國後會提議開展中西醫結合研究,也許能從科學角度解釋這些現象。”
他又對林聞溪說:“年輕人,保持開放心態。中醫需要現代化,但不該西化。保持特色,用科學驗證,這是條艱難但正確的路。”
送走哈裡森,麥克萊恩對林聞溪說:“你看,偏見源於無知。消除偏見的最好方式不是爭論,而是展示療效,耐心解釋。”
林聞溪深有感觸:“今日方知,弘揚中醫不僅需要醫術,更需要溝通的智慧和包容的心態。”
他在日記中寫道:“哈裡森博士從質疑到接納的過程,讓我看到中西醫對話的可能。傲慢源於無知,偏見始於隔閡。唯有以療效為證,以開放心態交流,方能消弭分歧,共探醫道...”
夕陽餘暉中,林聞溪仿佛看到一條道路在眼前延伸——中西醫從碰撞到理解,從對立到融合的道路。這條路漫長而艱難,但每一步都充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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