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譯出的信息,如同一個個冰冷的楔子,狠狠砸入林聞溪、徐先生和顧靜昭的腦海,將他們因疲憊而麻木的神經瞬間刺激得劇痛無比。篝火的光芒跳躍著,映照在那些寫滿坐標、名單和行動指令的紙張上,卻絲毫無法帶來暖意,反而像是地獄之火的倒影。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火苗劈啪的微響和眾人粗重壓抑的呼吸聲。
那份潛伏間諜名單上,一個個看似普通的名字、職務、住址,此刻卻如同毒蛇的信子,令人不寒而栗。他們中有政府低階職員、有報社編輯、有商會理事、甚至還有一名市立醫院的醫生!這些人早已滲透進重慶的肌體,如同休眠的病毒,隻等待指令下達,便會猛然發作,裡應外合!
而那份標注著具體經緯度的空投計劃,則像是一張死亡地圖,精準地覆蓋了重慶幾個重要的人口聚集區、交通樞紐以及……一所規模龐大的難民收容所!日軍的計算冷酷到了極致,他們不僅要製造恐慌,更要最大化地殺傷有生力量,摧毀抵抗意誌。
然而,最令人頭皮發炸、駭然欲絕的,是那支代號“影狐”的特攻隊及其任務目標——
“目標甲:高坑崖淨水廠。任務:於‘櫻花’首次空投成功後一小時內,將特製高濃度霍亂菌劑投入濾水池及清水庫。確保主城區供水係統大麵積汙染。”
“目標乙:江北國家第三糧庫。任務:同步行動,將混合鼠疫杆菌的粉劑摻入即將發放的麵粉及大米中。重點針對棚戶區及難民救濟糧發放點。”
“目標丙:南岸玄壇廟配電站。備用目標,若前兩者受阻或效果不佳,則破壞電力,製造混亂,掩護撤退。”
“行動時間:與空投行動同步,或根據城內混亂程度由‘蜂鳥’潛伏間諜頭目代號)決定提前啟動。”
……
一條條指令,清晰、冷血、惡毒到了極致!
這已不僅僅是戰爭行為,這是徹頭徹尾的、針對平民的、種族滅絕式的屠殺!他們不僅要從天而降死神,還要從根子上汙染這座城市的飲水之源,玷汙維係生命的口糧!這是要將數百萬軍民,無論男女老幼,統統拖入瘟疫的地獄!
想象一下那幅場景:空投的細菌彈在郊區爆炸,帶菌的鼠蚤開始擴散,人們驚慌失措;與此同時,城內的水源和糧食卻被悄然汙染,人們喝下致命的水,吃下帶毒的食物,疫情將從內部和外部同時爆發,呈指數級蔓延,醫療係統將瞬間被衝垮,秩序徹底崩潰……那將是真正的人間煉獄,亡國滅種之禍就在眼前!
“瘋子!一群徹頭徹尾的瘋子!”顧靜昭的聲音帶著哭腔,身體因極致的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她無法想象那將是怎樣一幅慘絕人寰的景象。
林聞溪死死攥著那份名單,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手背青筋暴起。他感到一陣陣生理性的惡心和眩暈,胃裡翻江倒海。他自認見識過戰爭的殘酷,見識過日軍的暴行,但如此係統化、工業化、冷血到極致的滅絕計劃,依舊遠遠超出了他所能想象的底線!這已經不是軍人,而是一群披著人皮的惡魔!
徐先生臉色鐵青,一言不發,但額角突突跳動的青筋和眼中燃燒的熊熊怒火,顯示他內心的震蕩絲毫不亞於林聞溪。他猛地站起身,在狹小的木屋裡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的雄獅。
“必須立刻阻止他們!必須!”徐先生的聲音沙啞而斬釘截鐵,“不僅僅是防空和外圍防禦,必須立刻清除內部的毒瘤!拔掉這些釘子!守住水廠和糧庫!”
他猛地停下腳步,看向林聞溪:“林先生,這份名單和計劃,必須立刻、不惜一切代價送出去!送到還能起作用的人手裡!送到重慶衛戍司令部!送到還能調動力量的人那裡!我們的人力量有限,對付這種遍布全城的潛伏網和精準的特攻行動,必須依靠官方機器的力量!哪怕它再腐朽,也必須動起來!”
林聞溪重重地點頭,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又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他知道徐先生說的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但如何送出去?軍統正在全城搜捕他們,何敬之等人恐怕正等著將他們和這份情報一起埋葬!直接將情報交給衛戍司令部?他們能相信嗎?會不會打草驚蛇?
而且,時間!時間隻剩下最後兩三天,甚至更短!
“情報必須送,但方式要絕對穩妥。”林聞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我們不能直接露麵。必須找一個絕對可靠、且有足夠分量能將情報直達天聽、並促使立刻行動的人!”
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陳濟棠部長的身影。但陳部長如今自身恐怕也承受著巨大壓力,甚至可能已被監視。
還有誰?
一個名字跳入他的腦海——或許,隻有他了!雖然風險巨大,但這是唯一可能破局的機會!
“我有一個想法,”林聞溪抬起頭,眼神中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但需要冒險,需要你們的幫助。”
“你說!”徐先生毫不猶豫。
林聞溪快速地說出了他的計劃。徐先生聽完,沉吟片刻,重重點頭:“雖然兵行險著,但值得一試!我立刻安排人手準備!”
驚天陰謀已然揭露,那駭人的陰影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籠罩下來。一場與時間賽跑、與惡魔爭命的終極行動,即將在這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緊張地鋪開。每一分每一秒,都關乎著這座城市的存亡,關乎著數百萬人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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