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論文引發的波瀾尚未平息,其帶來的連鎖效應已開始實質性地推動車輪前進。國家中醫藥現代化實驗室仿佛一夜之間成為了國際醫學界地圖上一個嶄新的、引人注目的坐標。林聞溪案頭的來信和郵件類型發生了顯著變化,從之前的谘詢與質疑,大量轉變為尋求合作與深入交流的請求。他知道,憑借一篇論文打天下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將這股國際關注轉化為可持續、有產出的深度合作,才能真正將中醫藥科研融入全球創新網絡。
第一個找上門來的,是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的一個神經科學與藥理學聯合團隊。他們的領銜教授,正是之前在沙龍上對林聞溪提出過尖銳問題、後來態度轉為積極的那位。對方的合作提議非常具體:希望共同深入研究安宮牛黃丸中已初步發現的抗炎成分群特彆是膽酸類成分)對特定神經膠質細胞亞型的精確調控機製,並探討其與其他神經保護靶點藥物的協同可能性。
“林教授,”對方在視頻會議中直言不諱,“你們的工作打開了了一扇有趣的窗。但我們想知道窗外的風景具體是什麼,每一片樹葉的脈絡又是如何生長的。我們擁有先進的單細胞測序技術和成熟的神經疾病模型平台,相信我們的合作能把這個研究推向更深的層次。”a)的一個專家工作組也發來了聯絡函。他們對中國在中藥複方現代化研究方麵取得的進展表示關注,並委婉地提出,希望能在中藥複方臨床評價方法學上展開對話與合作。“尤其是你們如何應對複方藥物成分複雜、難以確定單一活性成分所帶來的審評挑戰,我們很感興趣。或許這能為歐盟框架下的傳統草藥產品注冊提供新的思路。”
此外,還有數家大型國際藥企的研發部門拋來橄欖枝,興趣點則更多地集中在“如何從中藥寶庫中發現新的先導化合物”以及“複方藥物的現代化工藝和質量控製”上。
麵對如雪片般飛來的合作意向,林聞溪保持了清醒的頭腦。他召集實驗室核心骨乾和部裡國際合作司的同誌,開了一次戰略研討會。
“合作是必然趨勢,但不能盲目。”林聞溪開場定調,“我們必須明確合作的原則和目標:平等互利,以我為主,聚焦關鍵,共贏發展。”
經過深入討論,他們製定了清晰的策略:
1.分層對接:對於頂尖學術機構如約翰斯·霍普金斯),聚焦前沿基礎科學問題合作,旨在發表高水平論文,提升學術影響力,並學習對方先進技術。a),主導方法學對話與合作,積極參與國際規則製定,爭取讓中醫藥的評價標準更多融入國際共識,為未來中藥產品國際化掃清法規障礙。
3.謹慎選擇:對於藥企,側重於技術平台合作如共建符合gp標準的研究平台),但在核心知識產權如經方組成、關鍵工藝)方麵必須保持主導權,避免淪為單純的原材料或數據提供方。
策略既定,實驗室迅速行動起來。與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的合作談判最為順利。雙方很快就首個合作項目——《基於多組學技術的安宮牛黃丸神經保護協同機製深度解析》——達成了協議。協議明確規定:中方提供研究用藥、臨床數據支持和部分特色技術如證候模型);美方提供尖端測序平台和部分實驗模型;雙方科學家共同設計實驗、共享數據、共同發表成果,知識產權按貢獻分享。傅求真教授將作為中方首席科學家,帶領幾名骨乾赴美進行短期交流,同時美方也將派遣博士後前來中國實驗室工作。a的對話則更像一場微妙的外交談判。林聞溪親自帶隊,與ea的專家們舉行了一次遠程工作會議。他沒有急於推銷中國的標準,而是首先係統介紹了中醫理論體係的特點、複方藥物的臨床實踐基礎以及中國在中藥質量控製、臨床評價方法上所做的探索包括真實世界研究、證候療效評價量表的使用等)。a的專家們聽得非常認真,提問也極其專業和細致。“林教授,我們理解整體觀念和個體化治療是中醫的核心。但在藥品審評中,我們需要可重複、可測量的標準。您如何確保基於‘證候’的療效評價在不同研究者、不同中心之間保持一致?”
林聞溪早有準備,他展示了實驗室正在參與製定的《中醫證候診斷標準操作規範sop)》初稿,以及一些利用人工智能輔助舌診、脈診儀進行客觀化采集和分析的初步探索。“我們完全認同標準化的重要性。我們的目標不是放棄特色,而是用現代技術手段使傳統特色變得可規範、可測量、可評價。我們希望與ea合作,共同探索一套既能體現中醫優勢、又能滿足國際監管要求的評價體係框架。”
這番坦誠而富有建設性的交流,為後續成立一個中歐“中藥複方藥評價方法學工作組”奠定了基礎。雖然前路漫長,但堅冰已經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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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實驗室也迎來了第一批實質性的國際訪問學者——來自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的兩位年輕博士後。他們的到來,在實驗室裡激起了一陣“文化震蕩”。
這兩位美國學者思維活躍,習慣於直奔主題,對實驗設計的每一個細節都追問到底,對數據的處理極其嚴謹甚至有些苛刻。他們起初對“痰熱閉竅”這樣抽象的證候概念感到十分困惑,不斷追問:“這個‘證’能不能用一個生物標誌物pane來定量定義?”
傅求真團隊的成員一開始有些不適,覺得對方過於較真,甚至有些懷疑論調。但林聞溪鼓勵大家:“不要有抵觸情緒。他們的質疑正是我們提升研究嚴謹性的磨刀石。把他們的問題當作我們完善自己的機會。”
於是,實驗室裡經常出現這樣的場景:中美兩國的年輕研究人員圍繞著一個動物模型的造模標準、一個炎症因子的檢測方法,爭論得麵紅耳赤,有時甚至需要傅求真或陳邦本出麵調停。但正是在這種碰撞中,雙方的思維都在悄然發生變化。中方人員更加注重實驗設計的嚴密性和數據的規範化處理;美方人員則開始慢慢理解中醫整體觀念背後的邏輯,甚至嘗試用網絡藥理學的思路來思考問題。
一天晚上,林聞溪路過實驗室,發現傅求真正和那位最愛提問的美國博士後湯姆森一起,泡在電鏡室裡分析一組腦組織切片,兩人一邊看一邊用英語夾雜著生硬的中文激烈討論著,旁邊寫滿了公式和白板畫滿了信號通路圖。看到林聞溪,傅求真抬起頭,雖然臉上帶著疲憊,眼中卻有光:“主任,湯姆森剛才提出的這個圖像分析方法,可能真的能更精確地量化小膠質細胞的活化狀態!我們以前的半定量方法確實不夠精確。”
林聞溪笑了。他知道,真正的國際合作,此刻才在這小小的電鏡室裡悄然生根發芽。它不僅僅是協議的簽署、人員的往來,更是不同科學文化、思維方式的深度交融與互鑒。
國際科研合作的大幕,至此才算是真正開啟。它帶來的不僅是先進的設備和技術,更是全新的視角、更高的標準以及更廣闊的平台。林聞溪仿佛看到,一條曾經看似封閉的河流,正在彙入浩瀚的全球科學海洋,必將煥發出更加蓬勃的生機。前方的航程必然還會遇到風浪,但航向已經指明,帆已張開,唯有乘風破浪,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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