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藥架邊緣硌著夜刹的後背,斷裂的左手拇指傳來陣陣尖銳的抽痛,像有根燒紅的針在裡麵攪動。他盯著兩米開外那條枯瘦如柴的杜賓犬——獄牙,它幽綠的眼睛如同兩點不滅的鬼火,穿透昏暗的光線和藥架的縫隙,死死鎖定他。它嘴裡叼著那塊沾滿汙血的金屬名牌,喉嚨深處滾動著低沉的、意義不明的咕嚕聲,像一台隨時會失控的引擎。
名牌邊緣的藍色掛繩在它嘴邊微微晃動,沾著黑褐色血痂。
夜刹的右手指尖,那柄從停屍間帶出來的手術刀,冰冷的觸感是此刻唯一的支點。深淵之瞳帶來的酸脹感已經消退,但視野深處仿佛還殘留著那條關於“忠誠本能未泯滅)”的冰冷提示。是陷阱?還是……機會?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握著手術刀的右手從藥架的遮擋後移了出來。刀身反射著應急燈慘白的光,像一泓凝結的寒泉。
獄牙的咕嚕聲戛然而止。它全身枯瘦的肌肉瞬間繃緊,幽綠的瞳孔驟然收縮成兩條危險的細線,叼著名牌的嘴咧開,露出森白的獠牙,喉嚨裡爆發出短促而充滿威脅的低吼。它枯爪抓撓著冰冷的水泥地,刨出幾道白痕,身體微微後傾,像一張拉開的弓。
夜刹的動作也停住了。他沒有收回刀,也沒有進一步刺激。他的目光越過手術刀冰冷的鋒刃,落在獄牙那雙充滿野性與掙紮的眼睛裡。
“你想要什麼?”夜刹的聲音乾澀沙啞,打破了死寂,像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金屬,“這個?”他微微晃了晃手術刀,刀尖在空中劃過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線,“還是……這個?”
他的左手,那隻拇指以詭異角度軟垂的手,慢慢抬了起來。沾滿灰塵和凝固血痂的衣袖下,是相對完好的小臂皮膚。
獄牙的視線,隨著他左手的抬起,從手術刀上猛地移開,死死釘在那截裸露的小臂上。它粗重的呼吸聲變得更加急促,粘稠的口涎不受控製地從齒縫間滴落,在地麵砸開一小團深色的汙跡。饑餓的紅光,幾乎要從那雙綠眼睛裡噴薄而出。
“嗚…嗚…”威脅的低吼被更強烈的渴望壓製,變成了焦躁的嗚咽。它叼著名牌的嘴鬆了鬆,又立刻咬緊,目光在名牌、手術刀和夜刹的小臂之間瘋狂地來回掃視,充滿了獸性的貪婪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掙紮。
“選一個。”夜刹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冷得像手術台的金屬,“或者,繼續餓著。”
他持刀的右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將刀尖輕輕抵在了自己左手小臂的內側。那裡,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隱約可見。
刀尖刺破了皮膚。
一滴,然後是更多的、鮮紅的血珠,迅速在刀尖處彙聚、滾落,沿著蒼白的小臂蜿蜒而下,像一條猩紅的小蛇。新鮮血液的鐵鏽腥味,瞬間壓過了藥房裡陳腐的藥味和殘留的腐臭,如同最強烈的信息素,狠狠衝擊著獄牙的嗅覺神經!
“吼——!”
獄牙的瞳孔瞬間放大,那點幽綠被徹底淹沒在瘋狂的猩紅裡!它全身的毛發都炸了起來,像一根根豎立的鋼針。所有的猶豫、掙紮、警惕,在新鮮血肉的絕對誘惑麵前土崩瓦解!它猛地鬆開嘴,那塊染血的名牌“哐當”一聲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枯瘦的身體爆發出恐怖的速度,帶著一股腥風,不顧一切地撲向那滴落的鮮血!
就是現在!
夜刹的眼神銳利如刀鋒!在獄牙撲出的瞬間,他抵著小臂的右手猛地向外一劃!
嗤啦!
一道不算深、但足夠長的傷口在小臂內側綻開!鮮血如同被打開的閥門,猛地湧了出來,迅速染紅了手臂和前襟!
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迎著獄牙撲來的方向,將鮮血淋漓的左臂,猛地向前一伸!
滾燙的、帶著生命氣息的鮮血,劈頭蓋臉地淋在獄牙撲來的猙獰頭顱和枯瘦的肩頸上!
獄牙撲咬的動作硬生生頓在半空!它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量的鮮血澆懵了。滾燙的液體灼燒著它敏感的鼻頭,濃烈的腥甜氣息如同海嘯般衝垮了它最後一絲理智。它下意識地伸出粗糙的舌頭,瘋狂地舔舐著濺在嘴邊、鼻梁上的溫熱血液,喉嚨裡發出近乎嗚咽的、極度滿足的“嗚嗚”聲。
夜刹強忍著失血帶來的眩暈和手臂的劇痛,身體繃緊,右手中的手術刀並未放下,刀尖依舊穩穩地對著獄牙的鼻尖。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獄牙舔舐血液的貪婪聲響:
“血,給你。命,給我。”
獄牙舔舐的動作猛地一滯。沾滿鮮血的鼻頭抬起,幽綠的眼睛看向夜刹,裡麵狂暴的饑餓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原始的、帶著審視的疑惑。它看看夜刹還在流血的手臂,又看看他冰冷的眼睛和那柄染著自己主人之血的手術刀。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奇異的、正在形成的聯係張力。
夜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滴血的左臂向前再遞了半分,幾乎要觸碰到獄牙沾血的鼻尖。他的眼神沒有絲毫退縮,像在完成一場關乎生死的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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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牙的喉嚨裡發出一聲長長的、低沉的嗚咽,不再是威脅,更像是一種……確認。它低下頭,伸出溫熱而粗糙的舌頭,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舔舐了一下夜刹手臂上那道翻卷的傷口邊緣。
一股微弱的、奇特的暖流,順著傷口接觸的地方傳遞過來。夜刹的深淵之瞳視野自動開啟了一瞬,他看到獄牙周身代表“警戒”的黃色光暈迅速淡去,核心那刺眼的“饑餓”紅光雖然仍在,但旁邊代表“忠誠本能”的信息條卻驟然明亮穩定起來,甚至隱隱指向了他自己。
就在這時!
“呃…咯……”
一聲非人的、仿佛氣管被粘液堵塞的嘶啞呻吟,突兀地在夜刹身後的藥房深處響起!
一股濃烈的、比停屍間屍體更甚的腐敗惡臭,如同實質的浪潮般猛撲過來!
夜刹全身的寒毛瞬間炸起!他甚至來不及回頭,身體的本能已經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猛地向側麵撲倒!
呼!
一道帶著濃烈屍臭的勁風,擦著他的後腦勺狠狠掃過!腐爛的指尖幾乎刮到了他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