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在虛無中漂浮，如同隨波逐流的碎片。
夜刹感覺自己被包裹在一片溫暖的、液態光般的介質裡，身體和精神上的劇痛似乎都被這股力量溫和地安撫、緩解著。那種仿佛靈魂被撕裂後又被強行縫合的鈍痛依舊存在，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樣尖銳到無法忍受。
他嘗試著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先是模糊，然後慢慢聚焦。
他正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房間不大，陳設簡潔，牆壁是一種柔和的、會自發微光的材質，空氣清新，帶著一種淡淡的、類似檀香和電子元件混合的奇異味道。這裡安靜得出奇，聽不到任何雜音，隻有一種極其細微的、仿佛能量流動的嗡鳴。
他動了動手指，感覺身體依舊虛弱，但至少恢複了一些力氣。他掙紮著坐起身，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妥善包紮，沾滿汙穢的衣物也被換成了乾淨的、質地柔軟的灰色布袍。
他第一時間摸向自已的左眼——那焦黑的空洞依舊存在，周圍皮膚傳來隱隱的灼痛感，但那種龍影光暈的躁動似乎平息了許多，隻是偶爾會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金芒。他嘗試內視，精神領域的裂紋依舊觸目驚心，古神低語的餘音如同背景噪音般盤踞不散，但至少不再瘋狂地衝擊他的理智。
他們還活著。而且，似乎被人救了。
他環顧四周，房間裡有三張類似的簡易床鋪。獄牙蜷縮在離他不遠的地麵上，似乎還在沉睡，它身上的傷口也被處理過，新生的弑神牙在睡夢中無意識地摩擦著，發出細微的聲響。另一邊，阿萊莎躺在床鋪上，呼吸平穩，臉色恢複了一些紅潤。
火花則坐在房間角落的一個金屬凳子上，正低著頭，全神貫注地擺弄著他那隻機械義手，似乎在進行檢修。他換上了一套相對乾淨的工裝，但那頭金屬藍色的亂發依舊倔強地豎著。
“醒了？”火花頭也不抬，聲音帶著一絲疲憊，“感覺怎麼樣？你小子命真硬，那種情況下都沒死透。”
“這裡……是哪裡？”夜刹的聲音依舊沙啞，“鎮嶽呢？影織呢？”
“鎮嶽那大家夥在隔壁房間，它的塊頭太大了，這間屋子塞不下。它傷得也不輕，不過生命力頑強，正在慢慢恢複。影織嘛……”火花抬起頭，指了指放在他旁邊工作台上的、那個布滿裂紋的存儲器，“還在裡麵躺著，核心數據穩定，但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就不知道了。”
他放下工具，拿起那個封存著古神胚胎神經組織的金屬容器，在手裡掂了掂：“至於這裡……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虛空集市’的某個安全屋。”
“虛空集市？”夜刹一愣，回想起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看到的那片白光和模糊的交易景象，“是零……或者她背後的勢力救了我們？”
“不像時空管理局那些叛軍的風格。”火花搖了搖頭，獨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種穩定的空間轉移技術和治療環境，更像是……集市本身的管理者，或者某個強大的中立商人出手了。畢竟，我們鬨出的動靜可不小，賽博神國核心區域爆炸，古神胚胎被破壞，維度夾縫崩塌……這種級彆的‘熱鬨’，足夠引起某些大人物的興趣了。”
他走到夜刹床邊，將容器遞給他：“喏，你的戰利品，收好。這玩意兒雖然危險，但也是硬通貨，在集市裡能換到不少好東西。”
夜刹接過容器，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精神微微一振。他能感覺到容器內那小塊組織依舊在散發著微弱而頑固的波動。
“我們昏迷了多久？”
“不清楚。這裡的時間流速似乎和外界不太一樣。”火花聳聳肩，“不過既然醒了，就說明恢複得差不多了。我檢查過外麵的門，沒有鎖，我們可以出去看看。”
就在這時，夜刹忽然感到左眼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不同於以往的刺痛感。他下意識地凝神望去。
眼前的景象讓他微微一怔。
在他的視野中，房間那柔和的牆壁、簡潔的家具、甚至空氣中流動的微光，其背後似乎都浮現出了一條條極其纖細、若隱若現的、散發著不同顏色和質感微光的……“線”？
這些“線”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他所看到的“現實”。有些“線”穩定而明亮，代表著房間結構的支撐和能量的流動；有些“線”則黯淡扭曲，似乎對應著之前戰鬥留下的、尚未完全平複的空間漣漪和精神汙染殘留；甚至在他自已的身體周圍，也纏繞著無數代表著他自身狀態、能量、乃至與獄牙、影織靈魂鏈接的“線”，這些線大多顯得紊亂而脆弱，尤其是精神層麵的“線”，布滿了裂痕和灰暗的斑點。
這是……？
他嘗試著集中注意力，看向火花。在火花的身體周圍，他看到了更加複雜的“線”：代表其生命活力的紅線相對平穩，代表機械義手結構的銀線精密而複雜，代表其數據活動的藍線如同神經網絡般閃爍，而在其意識深處，似乎還纏繞著幾根極其隱晦的、代表著秘密與執念的暗色線條……
他甚至能看到，從火花手中那個正在檢修的零件上，延伸出幾條極其細微的、代表著“故障”與“修複可能”的虛線。
萬物……皆有“線”？
這是吞噬了過多異種能量——數據、龍魂、古神低語——之後，左眼產生的更深層次異變？讓他能夠看到構成萬物的“規則之線”？
這種感知極其模糊，且消耗巨大，僅僅是看了這幾眼，他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左眼的刺痛感加劇，那些“線”的影像也隨之變得模糊不清。
“你怎麼了？”火花注意到他的異常，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夜刹搖了搖頭，壓下心中的驚駭，沒有立刻說明。這種能力太過詭異，他需要時間來理解和適應。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個裝有古神組織的容器小心收好，然後站起身。
“走吧。”他對火花說道，目光掃過還在沉睡的獄牙和阿萊莎，“出去看看，這個所謂的‘虛空集市’，到底是什麼龍潭虎穴。”
他的左眼深處，那圈淡金色的龍影光暈似乎與那些剛剛窺見的、若隱若現的規則之線，產生了一絲微妙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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