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
但並非墜向虛無，而是墜入了一條光怪陸離、不斷扭曲變幻的——隧道。
或者說，是胃囊崩潰撕裂時，其內部殘留的、來自無數被吞噬世界的規則碎片、信息殘渣、時空印記，與外部虛空戰場的亂流混合後，形成的一條極不穩定的“數據回溯通道”。
夜刹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一個由破碎萬花筒構成的洪流。眼前不再是單純的黑暗或血肉，而是無數飛快閃爍、疊加、碎裂又重組的景象：
一片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宏偉到難以想象的巨城街道，瞬間崩解成飛揚的塵埃，塵埃又凝聚成一片翻湧的、完全由液態光構成的海洋；海洋中升起一顆長滿眼睛的枯萎巨樹，樹的根係卻連接著無數齒輪咬合的機械星體；下一秒，機械星體爆炸，碎片化為漫天飛舞的、發出淒厲悲鳴的透明水母，水母群掠過一片死寂的、漂浮著巨型生物殘骸的冰原……
聲音也混亂不堪。文明的喧囂與死寂的沉默交替；神聖的頌歌與絕望的哀嚎交織；金屬的摩擦、能量的嗡鳴、生物的嘶吼、星辰的歎息……所有聲音被拉長、壓縮、扭曲，變成一種足以令人精神崩潰的嘈雜背景音。
物理規則在這裡完全失效。夜刹感覺自己的身體時而像被拉伸成麵條，時而又被壓縮成球體；時而輕如鴻毛，時而又重如星核。時間和空間感徹底混亂，一秒鐘仿佛被拉長成一個世紀，而一次心跳的時間可能跨越了無數光年的距離。
唯一相對“穩定”的，是他左手中那枚已經開始崩裂的規則結晶散發出的、越來越不穩定的純白光芒，以及右手……他下意識地，在躍下的瞬間，緊緊抓住了阿萊莎的手腕。而獄牙，則憑著本能和靈魂鏈接，用獠牙咬住了他破損衣甲的一角，巨大的身軀在亂流中如同風箏般飄蕩。
他們三個，就這樣被這條混亂的“數據回溯通道”裹挾著，身不由己地向前或者向某個方向）衝去。
夜刹的意識在混亂的景象和規則衝突中苦苦支撐。左眼深處那新烙印的規則印記，此刻如同一個不穩定的接收器，不僅接收著手中結晶泄露的紊亂規則，也被動地捕捉著通道裡那些飛速閃過的、來自無數被吞噬世界的規則殘影。劇痛從未停止，反而因為信息源的雜亂而變得更加難以忍受。
但他強迫自己保持最低限度的清醒。他必須觀察，必須從這瘋狂的數據流中，找到任何可能指向“生路”或者“目標”的信息。
通道本身似乎也在“消化”他們，試圖將他們分解、同化為這龐雜信息流的一部分。一股股帶著“歸墟”特性的、微弱但持續的分解力量，從四麵八方侵蝕著他們的身體和能量防護。夜刹的《淵墟呼吸》力場和阿萊莎勉強撐起的最後一點龍威，如同風中的殘燭，在不斷被削弱。
獄牙的狀態更糟。它本就傷勢極重，此刻還要抵抗亂流的撕扯和規則的侵蝕，氣息越來越微弱，咬住夜刹衣甲的力道也在不自覺中減弱。
“夜刹……我……撐不住了……”阿萊莎的聲音斷斷續續，虛弱得幾乎聽不見。她的手冰冷，在夜刹的緊握中微微顫抖。
“堅持住……”夜刹的聲音嘶啞，他自己也到了極限，隻能反複說著這兩個字，不知道是在鼓勵阿萊莎，還是在告誡自己。
就在他們幾乎要被徹底淹沒在這混亂的數據洪流中時，夜刹左眼捕捉到的景象，突然出現了一絲……連貫性？
不，不是景象的連貫，而是某種“主題”的重複出現。
龍。
儘管形態各異，破碎不堪，但在那些飛速閃過的畫麵碎片中，與“龍”相關的意象，出現的頻率，遠遠超過了其他文明或物種的殘影！
有蜿蜒如山脈、鱗片映照著星光的傳統巨龍，在星海中與龐大的艦隊交戰，龍息點燃虛空；
有由純粹能量構成、形態不斷變化的元素龍靈，在某個魔法文明的最後時刻發出悲鳴；
有半機械半生物、身軀覆蓋著厚重裝甲的鋼鐵巨龍，在流水線上被組裝，又在一場爆炸中化為廢鐵；
甚至還有一些僅僅具有某些龍類特征如雙翼、利爪、豎瞳）的類人生物或巨獸……
這些關於“龍”的碎片，有的來自被吞噬世界的真實曆史投影，有的則是文明想象與信仰的凝結物，此刻都混雜在這條由古神消化係統殘渣構成的數據通道裡。
而更讓夜刹左眼刺痛的是，在這些龍族碎片中，他反複“看”到了一些共同的特征：冰冷的、泛著金屬光澤的鱗片或甲殼；一種與大地、山脈、星辰緊密相連的厚重感；以及……一種輝煌過後，驟然隕落、被埋葬的悲愴與不甘。
“逝鋼龍王……”一個名詞，毫無征兆地浮現在他的意識中，伴隨著一道格外清晰、卻也格外破碎的畫麵——
那是一條龐大到難以形容的巨龍，它的身軀仿佛由古老的星辰金屬鑄就，在某個輝煌殿堂的穹頂下展開雙翼，投下的陰影籠罩大地。但下一秒，殿堂崩塌，星辰隕落，巨龍發出震碎虛空的咆哮，身軀卻在某種無形的力量下開始崩解、鏽蝕、墜落……畫麵碎裂，隻剩下無儘的黑暗和一聲悠遠而絕望的龍吟餘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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