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元子的怒火如同懸河之劍,雖暫未落下,但那彌漫萬壽山的沉重威壓,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取經團隊他們闖下了何等大禍。五莊觀內,一片死寂,往日仙家氣象蕩然無存,唯有靈根傾倒處散發的衰敗道韻,訴說著無儘的悲涼。
清風明月二童子早已醒來,守在倒塌的果樹旁,看著那依舊在緩慢流逝生機的斷裂處,默默垂淚,對孫悟空等人更是怒目而視,若非菩薩在此,怕是早已撲上來拚命。
唐僧麵如死灰,不停地誦經念佛,既是祈求佛祖保佑,也是在安撫自己驚懼的靈魂。豬八戒耷拉著腦袋,縮在角落,連大氣都不敢喘。沙僧則緊握寶杖,沉默地站在唐僧身側,目光偶爾掃過那株傾倒的巨樹,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芒,他體內新生的天河弱水之力,對那精純的戊土本源,竟隱隱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與……渴望?
孫悟空盤坐在不遠處,低著頭,金色的毛發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澤。鎮元子那隔空一喝的威力,以及觀音菩薩出麵才堪堪保下性命的現實,像一盆冰水,澆醒了他因連番受挫而滋生的狂躁。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天外有天,有些存在,並非他仗著神通和一根鐵棒就能肆意挑釁的。但這種認知,並未讓他屈服,反而化作一股更加深沉的不甘與壓抑,沉澱在心底。
觀音菩薩知曉事態緊急,安撫了鎮元子幾句後,不敢耽擱,對唐僧道:“爾等在此好生反省,靜候消息,萬不可再惹事端。”又深深看了一眼孫悟空,這才駕起蓮台祥雲,徑直往東海外而去。她記得鎮元子所言,救治此等天地靈根,或許唯有那蘊含無儘造化生機的“三光神水”方有一線希望。而三光神水,據傳在海外三仙島或有蹤跡。
菩薩離去,觀中的氣氛愈發凝滯。時間一點點流逝,每一刻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卻說觀音菩薩,一路疾行,越過重洋,但見煙波浩渺之間,三座仙島在雲霧中若隱若現,正是蓬萊、方丈、瀛洲。她慧眼觀照,首先落在蓬萊仙島。島上壽鹿仙狐,瑤草奇花,確有仙家氣派,但尋遍全島,拜訪了幾位隱居的散仙,皆言三光神水乃天地奇珍,早已絕跡,無人知曉下落。
菩薩心中微沉,又往方丈仙山而去。方丈山乃東華帝君之道場,帝君見菩薩來訪,知其來意,亦是搖頭歎息:“三光神水,日月星三光精華所凝,非大機緣不可得。吾雖掌男仙名籍,於此物卻也無能為力。”
連番受挫,觀音菩薩眉宇間憂色更濃,最後來到瀛洲。瀛洲之地,怪石嶙峋,險峻異常,多有上古異獸盤踞。菩薩正以神識細細搜尋,忽聞一聲清越鶴唳,隻見一位童顏鶴發、身著八卦仙衣的道人,騎乘仙鶴而來,正是瀛洲仙島的南極仙翁。
“菩薩不在西土納福,何故來我這荒僻之地?”南極仙翁拱手笑道。
觀音菩薩還禮,將五莊觀之事簡略說了一遍,末了歎道:“……如今唯有尋得三光神水,或可救活那天地靈根,解此厄難。仙翁久居海外,見多識廣,不知可知曉此物下落?”
南極仙翁捋須沉吟,半晌方道:“三光神水,老朽確曾聽聞。據古老傳聞,此物並非固定存在於某處,而是隨天地氣機流轉,偶爾顯化。上一次現世,似乎是在北俱蘆洲的‘玄冥寒淵’深處,與一縷先天太陰之氣伴生。但那已是數千年前的舊事,如今是否還在,卻是難說。而且那玄冥寒淵,乃極陰絕地,等閒大羅金仙入內,亦有凍徹神魂、永世沉淪之險。”
“玄冥寒淵……”觀音菩薩默念這個名字,心中權衡。北俱蘆洲乃苦寒之地,妖魔橫行,玄冥寒淵更是有名的絕地,凶險異常。但事已至此,似乎彆無他法。
“多謝仙翁指點。”菩薩稽首,便欲動身前往北俱蘆洲。
南極仙翁卻道:“菩薩且慢。那玄冥寒淵非同小可,縱使菩薩佛法無邊,孤身前往恐也難保萬全。老朽聽聞,太乙救苦天尊座下九頭獅子,其本源真火或可克製部分寒淵陰煞。菩薩或可前往東極妙嚴宮,向天尊求助一二。”
觀音菩薩聞言,心中一動,這確實是個辦法。太乙救苦天尊與她同為天庭大帝,素有交情,若能得其相助,把握自然更大。“多謝仙翁提醒,貧僧這便前往東極天。”
且不說觀音菩薩如何奔波求援。五莊觀內,等待的時光格外漫長。
夜色降臨,萬壽山更顯死寂。月光透過殘破的陣法,灑在傾倒的果樹上,映出一片淒冷。
沙僧守夜,他盤坐在離果樹不遠不近的地方。體內那新生的、融合了天河本源與流沙河沉淪特性的力量,在寂靜中似乎變得更加活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從那斷裂的樹根處,依舊有極其細微、但本質極高的戊土精氣在散逸。而他的力量,竟本能地想要去接觸、去融合這些散逸的精氣。
這種渴望,並非貪婪,更像是一種同源力量的相互吸引,如同水與土,相克亦相生。他腦海中再次浮現林凡的身影,以及那句“棋子,未必不能有自己的意誌”。一個大膽的念頭,不可抑製地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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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悄看了一眼不遠處似乎已經入睡的孫悟空和豬八戒,以及仍在低聲誦經的唐僧。然後,他極其謹慎地,將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神念,混合著一縷精純的天河弱水之氣,如同觸角般,緩緩探向那倒塌的果樹根係。
他的動作輕緩無比,生怕驚動任何存在。
然而,就在他的神念即將觸碰到那斷裂處的刹那——
“哼!”
一聲冰冷的哼聲,仿佛直接響徹在沙僧的心底!一股浩瀚如大地般的意誌掃過,瞬間將他那縷神念碾碎!
沙僧渾身一顫,臉色一白,連忙收斂所有氣息,低下頭,做出一副疲憊守夜的模樣。心中卻是駭浪滔天!鎮元子……他的神念竟然一直籠罩著這裡!自己方才的舉動,無疑是在虎口拔牙!
果然,地仙之祖的底蘊,遠非表麵看去那般簡單。沙僧暗自慶幸自己足夠小心,否則剛才那一下,就足以讓他神魂受創。
他不敢再有任何異動,隻是那份對力量的渴望,以及對擺脫棋局命運的執著,卻因此更加深刻。
與此同時,林凡的臨時道場中。
他麵前懸浮著那團凝練的戊土乙木本源光團,手中把玩著一枚由係統凝聚的、散發著混沌氣息的符籙。這符籙並非攻擊或防禦之用,而是一枚“溯源歸真符”,能在一定程度上模擬、引導同源力量,並留下極其隱秘的標記。
“鎮元子看得緊,沙僧那邊暫時無法直接汲取殘餘本源……不過,這樣也好。”林凡目光穿透虛空,落在五莊觀那株傾倒的果樹上,“觀音去尋找三光神水,無論成敗,最終都需要一個‘修複’的契機。這枚符籙,便是關鍵時刻,撬動局麵的鑰匙。”
他屈指一彈,那枚混沌符籙化作一道肉眼與神識皆不可察的流光,悄無聲息地穿越空間,如同融入水中的一滴墨,精準地附著在了人參果樹那斷裂的根係核心處,與那僅存的微弱生機融為一體,潛伏下來。
“種子已經埋下,隻待東風了。”
林凡閉上雙眼,繼續他的修煉,仿佛外界的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隻有那團懸浮的本源光團,在他周身道韻的牽引下,緩緩旋轉,一絲絲精純的能量被剝離出來,融入他的混沌之軀,推動著他的道行向著更深邃的境界邁進。
五莊觀的夜,更深了。絕望與希望在黑暗中交織,而一雙無形的手,正在將這盤錯綜複雜的棋,引向一個未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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