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山的灼熱與喧囂,被遠遠拋在身後。離了那八百裡烈焰焦土,空氣漸漸變得濕潤清涼,師徒幾人的心境卻並未完全放鬆。沙僧強行頓悟、化解芭蕉扇之威的場景,如同烙印般刻在每個人心中。
唐僧對這位沉默寡言的三徒弟,除了感激,更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敬畏,偶爾看向沙僧的目光,帶著一絲陌生與疏離。豬八戒則是一反常態地安靜了許多,時不時偷瞄沙僧,眼神複雜,不知在琢磨什麼。唯有孫悟空,似乎最為坦然,他本就信奉實力為尊,沙僧變得越強,他肩上的擔子仿佛也輕了一分,隻是偶爾看向沙僧時,那暗金色的眼眸深處,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沙僧自己,則沉浸在弱水大道突破後的玄妙感悟中。太乙金仙之境,與之前已是雲泥之彆。他不僅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天地間水靈之氣的流動,更能隱約觸及到那貫穿洪荒、無處不在的“水之法則”脈絡。體內弱水本源奔騰不息,如同一條真正的大河在經脈中流轉,沉淪、浩瀚、自在三種意境圓融交彙,讓他對力量的掌控達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這一日,正行間,忽見前方煙波浩渺,水汽氤氳,竟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大澤。但見此澤:
千裡煙波,萬頃茫然。接天蓮葉無窮碧,水光瀲灩晴方好。時有沙鷗翔集,錦鱗遊泳,岸芷汀蘭,鬱鬱青青。看似一派祥和仙境。
然而,沙僧行至水邊,眉頭卻微微蹙起。他體內弱水大道竟自發地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共鳴與……排斥?這感覺十分奇異,仿佛這片看似平靜祥和的大澤深處,隱藏著某種與他同源,卻又性質迥異、甚至隱隱對立的水係力量。
“好一片大澤!”豬八戒看到水,又來了精神,腆著肚子道,“師父,走了這許久,口乾舌燥,正好在此歇歇腳,飲些清水!”
唐僧也覺疲憊,點頭應允。
孫悟空火眼金睛掃過水麵,並未察覺明顯妖氣,但他天性警覺,提醒道:“此地水汽雖盛,卻隱有腥甜之氣,水下恐有精怪,不可大意。”
沙僧走到水邊,蹲下身,並未直接取水,而是將手掌輕輕探入水中。指尖觸及那微涼的湖水,體內弱水大道的共鳴感瞬間清晰了數倍!他能“聽”到,在這片大澤的深處,那看似平靜的水流之下,潛藏著一股陰冷、晦暗、充滿了怨念與腐蝕之意的水靈之力!這股力量的本質極高,竟隱隱能與他的弱水大道分庭抗禮,隻是性質更加偏向於“邪”與“穢”。
“此水……有異。”沙僧收回手,神色凝重,“水下深處,恐非善地。其水靈之力陰寒汙濁,與尋常江河湖泊截然不同。”
豬八戒不以為然:“沙師弟,你也太小心了!這麼大一片水澤,有點魚蝦精怪不是很正常?老豬我當年掌管天河,什麼水沒見過?”
正說著,忽見水麵泛起一陣不正常的漣漪,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從水下掠過,帶起一股暗流。
“有東西!”孫悟空眼神一厲。
話音剛落,水麵“嘩啦”一聲裂開,數條通體漆黑、頭生獨角的怪魚躍出水麵,口中噴吐著墨綠色的毒液,朝著岸上的唐僧激射而來!那毒液腥臭撲鼻,顯然蘊含著劇毒與腐蝕之力!
“師父小心!”沙僧反應最快,並未動用寶杖,隻是意念一動,身前水麵自然升起一道薄薄的水幕。那墨綠毒液射在水幕之上,竟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水幕中蘊含的沉淪之力化去毒性,消散於無形。
同時,他並指如劍,朝著那幾條怪魚遙遙一點。指尖並無光華射出,但那幾條怪魚周身的湖水卻驟然變得沉重粘稠無比,仿佛化作了無形的枷鎖,將它們死死困住,任其如何掙紮,都無法掙脫,最終緩緩沉入水底,沒了聲息。
舉手投足間,輕描淡寫地化解危機,展現出的對水之力的精妙掌控,讓豬八戒再次看得咋舌。
“看來沙師弟所言不虛。”孫悟空盯著恢複平靜的水麵,金睛閃爍,“這水下,定然藏著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尋常精怪,不會有如此陰毒的手段。”
唐僧心有餘悸,連忙道:“既然此地凶險,我們還是速速離開為妙。”
然而,沙僧卻站在原地,目光深邃地望向大澤深處。體內弱水大道的共鳴非但沒有因為擊退襲擊而減弱,反而愈發清晰。他甚至能隱約感覺到,在那水澤的最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呼喚著他體內那同源而又相斥的力量。
“大師兄,師父。”沙僧緩緩開口,“我欲入水一探。”
“什麼?”豬八戒驚呼,“沙師弟,你剛經曆大戰,傷勢未愈,這水下情況不明,太危險了!”
孫悟空也皺眉道:“沙師弟,我知道你修為大進,但水下非我等主場,貿然深入,恐有不測。”
沙僧搖了搖頭,平靜道:“並非衝動。我之道,與此地水靈隱隱相關。此番感應,或許是機緣,亦可能是劫數。若不探明,我心難安。況且,此等汙穢陰寒之力盤踞水府,恐非周邊生靈之福。我自有分寸,若事不可為,即刻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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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雖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突破太乙金仙後,他對自身之“道”的執著更勝往昔。
唐僧見他心意已決,又知他神通廣大,隻得歎息一聲,叮囑道:“悟淨,一切小心。”
孫悟空深深看了沙僧一眼,道:“既如此,俺老孫與你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沙僧本想拒絕,但看到孫悟空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知道拗不過他,便點了點頭:“好,有勞大師兄。”
他又對豬八戒道:“二師兄,煩請你護好師父,在岸上等候。若見水勢有變,即刻遠離。”
豬八戒拍著胸脯保證:“放心!有老豬在,定護得師父周全!”
計議已定,沙僧與孫悟空對視一眼,不再猶豫,身形一晃,便如同兩顆石子投入湖中,悄無聲息地沒入了那煙波浩渺的碧水之下,隻留下圈圈漣漪,緩緩擴散。
水下世界,與岸上所見的祥和截然不同。
越往下潛,光線越發昏暗,水溫也急劇下降,一種陰冷刺骨的寒意滲透而來。水草不再是翠綠,而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墨黑色,隨著暗流如同鬼手般搖曳。偶爾可見一些散發著幽光的奇異水母和魚類遊過,眼神麻木,帶著死氣。
沙僧周身自然彌漫開一層淡藍色的弱水光華,將陰寒與汙穢隔絕在外。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陰冷晦暗的水靈之力源頭,就在這片大澤的最深處。
孫悟空運轉火眼金睛,金光穿透幽暗的水體,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他雖不擅水戰,但一身神通也足以應對大部分情況。
兩人下潛了約莫千丈,前方出現了一片巨大的、由某種黑色珊瑚構築而成的建築群,如同水下的宮殿群落,正是那“碧波潭”水府!水府周圍,巡邏的蝦兵蟹將數量眾多,個個身上妖氣混雜著那股陰寒水氣,眼神凶狠。
沙僧停下身形,感受著那從水府深處散發出的、如同心臟搏動般規律的陰寒力量波動,體內的弱水大道共鳴達到了頂峰。
“就在裡麵。”沙僧傳音給孫悟空,目光銳利地望向水府最中央那座最為宏偉的黑色宮殿,“那股力量……很強,而且,充滿了怨念與不甘。這碧波潭的主人,絕非善類。”
孫悟空舔了舔嘴唇,眼中戰意升騰:“管他是誰,敢窩藏這等汙穢之地,攪擾俺老孫師父清淨,便是欠收拾!沙師弟,你說,怎麼打?”
沙僧沉吟片刻,道:“先禮後兵。我等且去叫陣,看看這潭主是何方神聖。”
兩人不再隱匿身形,周身氣息稍稍釋放,如同兩柄出鞘的利劍,徑直朝著那中央宮殿的方向而去。強大的氣息瞬間驚動了整個水府!
“敵襲!敵襲!”
尖銳的警報聲在水下回蕩,無數蝦兵蟹將、巡海夜叉從四麵八方湧來,試圖阻攔這兩位不速之客。
一場水下大戰,一觸即發。
而此刻,碧波潭最深處的龍宮大殿內,一位身穿黑袍、麵容陰鷙、頭生龍角的中年男子,猛地睜開了雙眼,眸中閃過一絲驚怒與難以置信。
“何人敢闖我碧波潭?!這股氣息……弱水?!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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