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祝融夫人那聲“遵命”,在大廳裡響起來。
孫尚香覺得渾身拔涼。
她又不傻。
她哪能看不出陛下這一套操作背後,那深不見底的心機。
先是一句“太陽和火的味道”,一下子就拿捏住了那野女人的心思。
跟著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信任和放權。
把這匹南蠻烈馬收拾得服服帖帖。
又拉又打,鬆緊有度。
前後就幾句話的工夫。
一個連她都覺得難搞的刺頭,就這麼乖乖跪了。
陛下的手段,高得讓她心裡發毛。
可懂歸懂,她心裡的那股火,是怎麼也壓不住!
憑什麼?
憑什麼一個剛來的,渾身一股子野味的女人,就能當上征南蕩寇大元帥?
憑什麼她就能管著三軍,連秦良玉姐姐都得聽她的?
那我呢?
我這個最早跟著陛下,立下汗馬功勞的烈雀騎統領,就隻能在邊上乾看著?
一股子又羞又怒的火氣,直衝孫尚香的腦門。
燒得她什麼都顧不上了。
“尚香,彆……”
大喬看她臉色不對,那張俏臉漲得通紅。
一雙桃花眼都快噴出火來了,就知道要壞事。
她剛想伸手拉住這個衝動的妹妹,卻被孫尚香一把甩開。
“姐姐你彆管我!”
孫尚香這會兒跟個炸了毛的小母獅子,眼睛都紅了。
腦子裡就一個念頭——
她要個說法!
她必須得要個說法!
她不管身後姐妹們吃驚的眼神,提著裙甲,氣衝衝地轉身。
大步就往龍舟頂上,朱由檢的書房衝!
“砰!”
書房那扇整塊金絲楠木做的厚門,被她一腳踹開。
這一下,把正跪著給朱由檢小心剝葡萄的徐氏嚇了一哆嗦。
手裡的馬奶葡萄都掉地上了。
“誰這麼大膽……”
徐氏那雙勾人的狐狸眼剛透出點火氣。
可一看來的是孫尚香,又識相地把話咽了回去。
隻是默默低下頭,繼續伺候自己的主子。
而龍椅上的朱由檢,卻跟沒聽見這踹門聲似的。
他就那麼懶散地靠在軟榻上。
身上就穿了件鬆垮的黑綢龍袍,領口敞著,露出結實的胸膛。
他甚至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慢悠悠伸出手。
旁邊,那妖嬈得跟條美女蛇似的徐氏立馬懂了。
趕緊把一顆剝得晶瑩剔透的葡萄,用她那纖長的手指,輕輕喂到朱由檢嘴裡。
“嗯,甜。”
朱由檢慢條斯理地嚼著,滿意地讚了一聲。
這副悠閒自在、拿她當空氣的樣子,徹底把孫尚香給點炸了!
“陛下!”
孫尚香幾步衝到書案前,氣得胸口一起一伏。
“末將不服!”
她一巴掌拍在書案上,震得筆墨紙硯都蹦了起來。
“你憑什麼!”
“憑什麼把幾萬大軍的指揮權,交給一個來路不明、渾身騷味的野女人!”
她聲音又脆又亮,這會兒氣得都發抖了。
“她懂什麼兵法?她帶過什麼兵?”
“就因為她胸比我大?還是屁股比我翹?!”
一著急,這位弓腰姬什麼粗話都飆了出來。
朱由檢終於慢悠悠地抬了抬眼皮。
他沒生氣。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裡,還是一副看熱鬨的樣兒。
好像在看一個撒潑的小姑娘。
他沒回答,而是端起徐氏剛給他倒滿的葡萄酒,不緊不慢地反問:
“尚香,朕問你。”
“你的烈雀騎,勇不勇?”
孫尚香一愣,下意識地挺起胸膛,傲氣十足地說:
“自然是天下第一!”
“嗯,是天下第一。”
朱由檢點點頭,話鋒一轉,話跟刀子似的。
“那朕再問你,進了這西南林子,你這‘天下第一’的烈雀騎,折了多少人?”
“又立了什麼功?”
“我……”
孫尚香臉上的傲氣一下子就僵住了,整個人都釘在了那兒。
折了多少人?
立了什麼功?
這兩句話,就跟兩把刀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