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墜落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
陸沉的後背重重砸在某種彈性菌毯上，衝擊力被分散成數百次微小震顫。他咳出一口帶著金屬味的血，銀藍色的數據流在右眼視野邊緣瘋狂閃爍——那是量子視覺在低光環境下自動增強的副作用。
"彆動。"青銅麵具少女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你肺葉裡有兩根骨刺。"
冰涼的手指按在他肋骨之間。陸沉聽見某種高頻震動聲，隨後是血肉被修複的黏膩響動。疼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陌生的能量在血管裡奔湧。他抬起手腕，發現那些發光的方程紋路已經蔓延到肘關節，正在皮膚下脈動。
"靈能縫合。"少女收起骨笛，麵具下的呼吸聲帶著機械般的規律，"能撐三小時。"
陸沉試圖坐起，卻被菌毯突然收緊的觸須固定住。這時他才看清所處環境——這是個半球形地穴，四壁覆蓋著會自發光的苔蘚，光線在菌絲網絡中流轉，形成類似集成電路板的圖案。最驚人的是頭頂的"天空"：半透明薄膜外，遊動著無數發光的深海生物，但它們都有金屬骨骼和齒輪關節。
"生物機械雜交體..."陸沉的聲音嘶啞，"這裡不是天然洞穴。"
少女摘下麵具。
她的臉讓陸沉呼吸停滯——左半邊是精致的人類五官，右半邊卻是青銅材質的機械結構，齒輪組在顴骨位置緩緩旋轉。當右眼的晶體透鏡聚焦時，發出類似相機光圈的收縮聲。
"天穹星第七禁區，舊紀元文明墳場。"她指向洞穴深處，"他們在找你。"
三百米外，六具穿著白大褂的乾屍被菌絲固定在牆上。雖然麵部肌肉早已風化，但胸前的id卡清晰可辨：
[量子物理研究所]
[穿越者批次：7]
陸沉自己的證件從口袋滑落。編號完全一致。
"第一批被召喚的地球人。"少女用骨笛挑起陸沉的id卡，"大祭司稱你們為‘天外火種’。"
菌毯突然劇烈收縮。陸沉右眼的量子視覺自動標記出洞穴頂部的新威脅——三個膜翼獵手正用爪鉤切割入口處的生物薄膜，磷粉如雪花般飄落。
"渾天儀的追蹤蜂。"少女的機械右臂變形展開，露出某種聲波武器，"他們嗅到你的量子簽名了。"
陸沉抓住她的小臂："等等，那些磷粉——"
太遲了。
聲波脈衝震碎頂部菌膜的瞬間，飄散的磷粉突然聚合成立體拓撲網。整個洞穴的幾何結構開始扭曲，牆壁上的發光苔蘚接連爆炸，釋放出刺鼻的臭氧味。
"認知汙染陷阱..."少女的機械眼急速閃爍，"閉眼！不要看那些線條！"
但陸沉的量子視覺已經失控。銀藍色數據流如瀑布般衝刷視野，將磷粉網絡解析成無數個克萊因瓶結構。他的大腦同時處理著三維空間的七種拓撲形態，鼻血滴在菌毯上發出腐蝕的滋滋聲。
膜翼獵手們趁機俯衝。
第一把骨刃刺來時，陸沉的身體自動做出反應——他抓住對方腕關節順時針旋轉27度，這個在實驗室用來調整磁阱的力道，此刻精準破壞了獵手的前肢神經節。當第二個獵手從背後襲來時，他反手將鋼筆插入其翼膜根部，生物電流讓獵手全身痙攣。
"你不可能懂得靈樞點。"少女用骨笛擊碎第三個獵手的顱骨，"除非..."
陸沉突然跪倒在地。他的右手不受控製地在菌毯上劃出麥克斯韋方程組，發光的紋路與菌絲網絡產生共振。整個洞穴開始脈動，那些死去的穿越者乾屍突然睜開空洞的眼睛。
"原來如此。"少女的機械臂發出過載的嗡鳴，"你是諧振體。"
洞穴深處傳來青銅器碰撞的聲響。
十二具身披符文的骷髏從陰影中走出，它們的骨骼上刻滿微積分方程，眼窩裡跳動著藍白色電漿。少女立即擋在陸沉麵前，骨笛橫舉成防禦姿態。
"初代守墓人..."她聲音發緊，"他們把你認成了第七批次的叛逃者。"
陸沉發現自己的量子視覺能讀懂那些骨骼上的公式——全是描述量子隧穿效應的變體。當最近的骷髏舉起刻有狄拉克符號的臂骨時，他本能地喊出："退後！那是湮滅方程！"
少女猛拽他撲向右側。
骷髏的臂骨爆發出藍光，掃過的空間發生局部坍縮。三個膜翼獵手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變成二維平麵上的剪影。陸沉看著自己的鋼筆在虛空中解構成基本粒子，突然明白那些穿越者乾屍是怎麼死的了。
"用這個！"少女拋來半塊青銅羅盤，"輸入你剛才寫的方程組！"
陸沉接住羅盤的瞬間，右手的發光紋路與盤麵產生量子糾纏。十二具骷髏同時停滯，它們的方程骨骼開始重新排列組合，最終拚成一道環形門。門內旋轉著星雲般的混沌物質，中心有個奇點正在發光。
"舊紀元的逃生通道。"少女推著陸沉衝向光門，"跳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