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的秋霧濃得能掐出水，濕冷的風裹著碎石子砸在秦良玉的玄鐵甲上，叮當作響。她勒住戰馬，腰間懸著的兩把玄鐵重劍隨動作輕晃——這對馬家傳家兵器足有八十斤重，劍刃寬近三寸，尋常壯漢雙手都難提穩，可年近花甲的秦良玉隻憑腰間力道，便讓它們貼胯懸著，仿佛不過是兩柄尋常短刀。
“將軍！東林黨探子窺了咱們三天！眼下‘一線天’山道被堵，光是匪幫就有三萬，還有闖軍弓箭手藏在崖上！”斥候連滾帶爬奔來，甲胄上的血漬在霧中泛著暗紅光，“他們喊著……要把咱們埋在巴山喂狼！”
秦良玉抬手按住劍柄，指腹摩挲著磨得發亮的牛皮纏柄，目光掃過兩側刀削般的崖壁——山道窄得僅容三騎並行，匪寇的呐喊聲從霧裡鑽出來，混著兵器碰撞的脆響，像極了餓狼圍獵的嘶吼。她轉頭看向身側的馬萬年，聲音沉得像崖底的寒潭：“萬年，你帶一千銳卒，從左側崖壁的老藤爬上去，把闖軍的弓箭手端了——記住，用短弩快殺，彆戀戰，半個時辰內必須拿下崖頂。”
“娘！你才帶兩千人守山道？三萬匪寇衝過來，你怎麼扛得住！”馬萬年攥住她的胳膊，看著母親鬢邊的白發，急得聲音發顫。秦良玉卻抬手拍開他的手，猛地抽出腰間雙劍，劍刃出鞘時帶起一陣銳嘯，寒光劈開霧靄：“我秦家兒郎，哪有臨陣畏縮的？這八十斤劍，我提了四十多年，還沒怕過誰！你隻管去端弩陣，這裡有我！”
話音未落，崖頂突然砸下滾石，伴隨著匪寇的嘶吼：“秦良玉！識相的就繳械！不然讓你們這群四川兵碎屍萬段！”秦良玉眼神一凜，雙劍交叉擋在身前，硬生生接下一塊磨盤大的石頭——玄鐵劍與石塊碰撞，火星濺起三尺高，她竟紋絲未動，隻是手臂震得發麻。
“白杆軍的兒郎們！”秦良玉振臂高呼，雙劍指向匪群，“咱們從石柱出來，是為護陛下、守大明！今日就算死，也要死在北上的路上！跟我殺！”
兩千白杆兵齊聲呐喊，跟著她往山道中央衝。秦良玉一馬當先，左手劍橫掃，直接劈斷三名匪寇的長矛，右手劍順勢刺出，劍刃從一名匪首的咽喉穿入，鮮血順著劍槽噴濺在她的玄鐵甲上，紅得刺眼。有個滿臉橫肉的匪寇舉著鬼頭刀撲來，想趁她舊力剛儘新力未生時偷襲，秦良玉卻側身避開，右手劍反手一挑，竟將對方的刀挑飛，左手劍再補上一劍，劈得對方肩骨碎裂，慘叫著滾下山道。
可匪寇實在太多了，像潮水般一波波湧來，有的抱著白杆兵的腿想同歸於儘，有的舉著同伴的屍體當盾牌。秦良玉的玄鐵甲上已濺滿血汙，左臂被一名匪寇的短刀劃開一道口子，鮮血順著甲縫往下淌，她卻渾然不覺，隻是揮劍、劈砍、刺殺，每一個動作都帶著千鈞之力——八十斤的重劍在她手裡，仿佛有了生命，既能橫掃一片，又能精準刺穿敵兵的咽喉。
“將軍！匪寇後隊亂了！是少將軍！”一名士兵嘶吼著指向崖頂。秦良玉抬頭，隻見馬萬年率銳卒從崖上衝下，弩箭如飛蝗般射向匪群後隊，不少匪寇應聲倒地。她心頭一振，雙劍猛地插進地麵，震得周圍匪寇踉蹌後退：“兒郎們！前後夾擊！殺穿這道圍！”
白杆兵們士氣大振，中路跟著秦良玉往前衝，左右兩翼則往匪群兩側包抄。秦良玉的雙劍越揮越快，劍刃上的血珠甩出去，落在青石上積成小窪。有個闖軍弓箭手躲在崖壁後，瞄準她的後心射箭，秦良玉聽得箭聲，猛地轉身，左手劍精準挑飛箭矢，右手劍脫手而出，直插弓箭手的胸口——那柄八十斤的重劍竟帶著破空聲，將對方釘在崖壁上，箭杆還在微微顫抖。
“娘！小心！”馬萬年的嘶吼突然傳來。秦良玉剛拔回右手劍，就見一名匪首舉著長斧劈來，她側身避開，卻被對方的斧柄掃中腰腹，疼得她悶哼一聲。可她沒退，反而往前一步，左手劍架住長斧，右手劍順著斧柄滑下，一劍砍斷匪首的手腕，再反手刺穿對方的心臟。
“撤！快撤！”匪群見頭領被殺，又被前後夾擊，終於崩潰，紛紛往山道外逃。秦良玉卻沒追，隻是拄著雙劍喘氣——年近花甲的年紀，提著八十斤重劍殺了近一個時辰，她的手臂早已酸麻，腰腹的鈍痛也越來越烈，可她依舊挺直脊背，沒讓任何人看出她的疲憊。
“娘！你沒事吧？”馬萬年衝過來，見她腰間的甲胄已被血浸透，滿眼心疼。秦良玉搖搖頭，拔出腰間的水囊喝了一口，聲音依舊沉穩：“沒事。清點人數，包紮傷口，半個時辰後繼續北上——闖軍的騎兵說不定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咱們得趕在他們之前，到‘落石穀’躲一躲。”
白杆兵們開始收拾戰場，有的包紮傷口，有的收攏兵器。秦良玉望著山道上的屍體和血跡，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雙劍——劍刃上的血正順著劍尖往下滴，映著霧中的微光，像極了她年輕時在石柱練兵的模樣。四十多年了，從少女提劍守家，到花甲之年率軍勤王，這對重劍陪她走過了無數戰場，而這一次，她必須帶著白杆軍，走到京師去。
“將軍，清點完了！兩千弟兄，還剩一千三百人！”親兵跑來彙報，聲音帶著哽咽。秦良玉點點頭，抬手將雙劍歸鞘，腰間的重量讓她稍微穩住身形：“告訴弟兄們，辛苦大家了。等咱們到了京師，陛下定會為咱們的弟兄們請功。現在，跟我走！”
她翻身上馬，玄鐵甲上的血漬在霧中泛著暗紅光，腰間的雙劍隨馬蹄輕晃。一千三百名白杆兵相互攙扶著，跟在她身後，朝著“落石穀”的方向走去。山道上的血跡被晨霧漸漸籠罩，可白杆軍的腳步聲、兵器碰撞聲，卻在巴山深處久久回蕩，從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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