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之眼”形成後隨後三個月地球內發出的異常現象,並未能一直維持它那令人絕望的五級強度。
正如丁振團隊所預警的,大規模複雜係統的乾預存在著難以計數的變量和不確定性。
“混沌蝴蝶”模型雖然強大,但它終究是對現實世界的一種簡化模擬,其計算建立在有限的數據和尚未完全驗證的理論之上。
在風暴向東北方向移動的過程中,它遭遇了一片未曾預料到的中層大氣乾燥氣團的侵入,同時下方海麵溫度也略低於模型預測的最佳值。
這些微小的差異疊加在一起,產生了“蝴蝶效應”般的連鎖反應,開始侵蝕風暴賴以生存的熱動力核心。
控製中心的主屏幕上,代表風暴強度的深紅色區域開始出現細微的波動,中心氣壓緩慢上升,最大持續風速的數據曲線不再昂揚向上,而是呈現出平緩甚至小幅下降的趨勢。
原本清晰銳利的眼牆結構在衛星雲圖上顯得略微模糊,風暴整體形態雖仍龐大,卻少了幾分完美感。
“首長,模型出現偏差。”丁振的聲音透過內部通訊傳來,帶著一絲緊張但更多的是科研人員麵對數據異常時的冷靜。
“‘恐懼之眼’正在減弱,能量輸入與耗散失衡,乾燥空氣卷入核心,抑製了對流。
當前評估,登陸時強度可能降至三級颶風上限,或勉強維持四級下限。”
林禹凝視著屏幕上跳動的參數和略微失真的風暴影像,臉上看不出失望。
實驗的本質就是發現未知,修正認知。絕對的掌控來自於對無數次偏差的理解和修正。
“三級或四級……足夠了。”他平靜地回應,聲音在寂靜的控製中心裡格外清晰:
“記錄所有偏差數據,重點分析乾燥氣團來源和海溫變化的預測誤差。
優化模型參數重要的是,我們證明了‘引導’的可行性,它的路徑,依然在我們的預測軌道上,這才是關鍵。”
的確,儘管強度打了折扣,但“恐懼之眼”依然是一個直徑超過四百公裡的龐然巨物。
三級颶風意味著持續風速仍可達到每小時178208公裡,足以撕裂普通建築的門窗屋頂,將樹木連根拔起,並伴隨足以引發嚴重內陸洪水的暴雨。
它像一頭被部分馴服但依然野性十足的巨獸,沿著“混沌蝴蝶”計算出的軌跡,堅定不移地朝著美洲西海岸撲去。
其象征意義和實際破壞力,並未因降級而消失,反而更添了幾分“人工造物”的不穩定感和不確定性帶來的恐懼。
然而,世界是一個精密的整體,能量與物質守恒的法則無處不在。
當“混沌蝴蝶”的超級計算力強行在太平洋中部“借”走並聚焦了巨量的熱能和動能,塑造並引導“恐懼之眼”時,全球大氣環流這盤複雜棋局的平衡已被粗暴地打破。
能量不會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消失,隻會轉移和轉化。
人為改變能量分布所付出的代價,開始以其他形式更加狂亂和無序的氣候混亂顯現出來,仿佛地球本身對這次乾預發出了憤怒的咆哮。
就在“恐懼之眼”在太平洋上稍顯頹勢的同時,遙遠的大西洋卻迎來了自己的噩夢。
原本受到太平洋信風係統和大規模環流模式一定程度製約的颶風溫床,因為太平洋能量的異常分布和環流調整,變得異常活躍且失去了固有的規律。
一個在非洲佛得角附近生成、被臨時編號為“97”的擾動,在異常溫暖的海水部分原因是全球熱量分布的微妙變化)和減弱的風切變環境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組織起來。
它在二十四小時內就從一團散亂雲團升級為命名風暴“海神”,並在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內,瘋狂汲取大西洋的能量,強度指數級攀升。
衛星圖像顯示,“海神”並非“恐懼之眼”那種結構緊致的圓盤狀,它的雲係範圍更加廣闊,如同一個巨大的、旋轉著的灰色漩渦,覆蓋了數百萬平方公裡的海域。
它的風眼巨大而朦朧,周圍是綿延數千公裡的螺旋雨帶,蘊含著難以估量的水汽。
更令人不安的是它的路徑。
通常,這類風暴會在北大西洋副熱帶高壓的引導下轉向東北,減弱於開闊洋麵或影響歐洲邊緣。
但這一次,由於全球大氣壓力場的異常調整,“海神”的引導氣流發生了劇變。
它像一枚失去了導航的導彈,以一種近乎筆直的西進路徑,裹挾著滔天巨浪和史詩級的降水,直撲向已經因舊世界戰爭和災變而殘破不堪的歐洲西海岸。
法蘭西西部、伊比利亞半島北部、以及不列顛群島南部,正麵臨著一場千年未遇的極端天氣事件。
預報模型儘管因全球數據混亂而極不可靠)顯示“海神”帶來的不僅僅是颶風級彆的狂風,更致命的是伴隨而來的風暴潮和持續數日的極端降水。
低窪的沿海地區將被高達數米甚至的巨浪衝擊,而內陸地區,則可能因持續暴雨引發毀滅性的山洪和泥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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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印度洋的季風係統,這個維係著南亞次大陸數十億人生計的古老節律,被徹底打亂了。
太平洋能量的異常抽取和環流改變,乾擾了印度洋的熱量輸送和海氣相互作用,導致季風槽位置異常,強度分布極端化。
在印度半島西部,原本應該到來的西南季風降雨顯著減少,甚至完全缺席。
天空終日晴朗無雲,烈日如同巨大的熔爐,炙烤著乾裂的大地。
氣溫持續攀升至攝氏42度以上,熱浪扭曲了空氣,河流和水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涸。
莊稼在田野裡枯萎,幸存者們被迫躲入地下或陰涼處,依靠珍貴的水儲備苟延殘喘。
一場前所未有的特大乾旱,正無聲無息地扼殺著這片土地上的生機。
然而,在半島東部的孟加拉灣沿岸,景象卻截然相反。
異常活躍的海洋和大氣條件,催生了一個接一個強氣旋的誕生。
這些風暴不像“恐懼之眼”或“海神”那樣追求極致的強度,但它們數量多、路徑詭異、降水效率極高。
它們接二連三地登陸,帶來的不是一場風暴,而是一場持續數周由狂風和暴雨組成的馬拉鬆。
恒河三角洲地區,地勢低平,人口稠密即使在災後),成為了洪水的首要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