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太約總指揮部地下掩體。
空氣汙濁,彌漫著硝煙、汗水和一種若有若無的消毒水氣味。
應急燈光不穩定地閃爍著,明滅不定地映照著佐藤重信那張因極度疲憊、無法宣泄的憤怒以及刻骨銘心的仇恨而徹底扭曲的臉龐。
他剛剛收到了一條經由荒卷派“無意”中泄露過來的絕密消息。
他在劄幌的秘密避難所,連同裡麵他摯愛的妻子、一雙尚在懵懂的年幼兒女以及年邁的、本該安享晚年的父母,在一次“身份不明武裝分子”的精準空襲中。
已徹底化為灰燼,屍骨無存。
荒卷派的人用最“委婉”卻最殘忍的方式,將這個“不幸的意外”呈報給了他。
指揮中心巨大的電子戰術地圖上,代表他控製區域的紅色板塊正在被代表小野寺勢力的藍色浪潮無情地吞噬。
原本穩固的防線多處被洞穿,象征著部隊單位的圖標一個接一個地黯淡、消失,或者叛變跳轉至藍色一方。
通訊頻道裡充斥著前線指揮官聲嘶力竭的求援、敗退的報告以及垂死的雜音。
他手中可用的預備隊早已枯竭,最後的反擊嘗試在對方絕對優勢的火力和新投入的生力軍麵前撞得粉碎,如同浪花拍擊在堅不可摧的礁石上,隻留下些許血腥的泡沫。
沒有歇斯底裡的咆哮,佐藤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仿佛所有的生氣都隨著那條消息被抽空了。
他的眼神先是陷入一片死寂的空洞,仿佛無法理解也無法承受這接踵而至的毀滅。
事業的崩潰與家庭的湮滅。
但隨即,那片空洞被一種近乎實質黑暗的、吞噬一切的瘋狂所填滿,如同深淵張開了巨口。
最後的人性牽絆,斷了。最後一絲對未來的奢望,滅了。他現在是一頭被逼到絕境、失去所有幼崽和巢穴的野獸,存在的唯一意義隻剩下複仇。
目標不再僅僅是奪取那已然虛幻的權力,而是要拉著所有敵人——小野寺、荒卷、那些冷眼旁觀的財閥。
乃至這個孕育了背叛與絕望的、肮臟的霓虹本身,為他逝去的家族,為他破碎的夢想,一同陪葬。
佐藤站起身,步伐有些踉蹌,卻又異常堅定。
“告訴他,諸神黃昏計劃,可以啟動了,不再需要任何保留,所有庫存,所有試驗體,全部釋放。”
副官渾身一顫:“全部?長官,那可能會造成無法控製的……”
“控製?”
佐藤猛地轉頭,猩紅的眼睛盯著副官,“這個世界還需要什麼控製?毀滅吧,都毀滅吧!讓烈火淨化一切!執行命令!”
“是……是!”
……………………
地下實驗室最深處,卡爾文博士看著培養槽中那些散發著危險氣息的最終形態“輝夜姬”產物。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身邊的通訊器亮起,顯示著來自佐藤的最終指令。
他並不意外,甚至早有準備。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佐藤這艘船已經千瘡百孔,即將沉沒。
他可不是那種會陪著瘋子一起殉葬的蠢貨。
幾天前,當內戰跡象剛現時,他就通過一個隱秘的、經由南美中轉的加密頻道,聯係上了他在北美的前合作夥伴。
一家與五角大樓關係密切,且在末世中憑借承接“特殊安全業務”而越發壯大的軍事承包商,“保護傘集團”。
對方對他的大腦和手中的“輝夜姬”數據極為感興趣,開出了天價籌碼,並承諾派出最精銳的撤離小組。
“博士,撤離小組已就位,預計一小時後抵達預定的第三撤離點。”
“黑鷹直升機,有垂直補給和短距起降能力,足以帶我們離開這片地獄。”
一名穿著沒有任何標識作戰服、顯然是“保護傘”提前滲透進來的安保負責人低聲道。
卡爾文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投向那些終極變異體。
“很好。在離開之前,我們給這片土地,留下一份臨彆贈禮吧。”
他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笑意。
“啟動諸神黃昏協議。”
“釋放所有α、β以及…γ係列試驗體。解除所有生物限製器,注入高濃度催化激素,讓它們…儘情狂歡。”
他頓了頓,補充道:“同時,將我們準備好的特殊包裹”
“那幾份高度提純的β藥劑氣溶膠炸彈,在東京、大阪、名古屋的核心區域引爆。”
“既然要混亂,那就讓混亂來得更徹底一些。讓這輝夜姬之花,開遍列島吧。”
這是他給北美新主人的投名狀,也是一次完美的現場數據收集。
至於這會殺死多少霓虹人,與他何乾?科學需要代價,而他的新旅程,需要一塊足夠分量的敲門磚。
命令被迅速執行。
地下設施深處,沉重的閘門緩緩升起,鎖鏈斷裂的聲音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