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炸持續了數小時。
當最後一架b52j投儘彈藥,調頭返航,融入漸亮的東方天際時,京都上空的火光依舊映紅了黎明。
風,漸漸停了,或許是“混沌蝴蝶”完成了它的使命,或許是大火耗儘了可供燃燒的氧氣。
火焰在燒儘了所有可燃物後,也開始慢慢減弱,隻剩下零星的火苗和滾滾遮天蔽日的濃密黑煙。
天亮之後,幸存的,或者說,尚未被這場災難直接吞噬的人們,掙紮著從他們僥幸存身的角落走出,看到的是一幅讓他們靈魂凍結的景象。
大部分熟悉的建築已經蕩然無存。
曾經充滿曆史風情的町屋街區、莊嚴的寺廟神社、繁華的商業街道,全部消失了。
目光所及,是一片無邊無際、冒著縷縷青煙和刺鼻焦臭的黑色廢墟。
街道的輪廓已無法辨識,隻剩下東倒西歪、被燒得爆裂剝落的水泥柱和鋼筋混凝土的殘骸斷壁。
曾經潺潺流動的鴨川,多處河床裸露,淤泥被烤乾龜裂,未完全蒸發的河段也漂浮著厚厚的灰燼和密密麻麻、形態各異的屍體。
河水渾濁不堪,散發著肉體和有機物燒焦後混合的難以形容的惡臭。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氣味——燒焦的木頭、塑料、橡膠、以及……人肉。
這種氣味粘附在每一個幸存者的鼻腔、衣物、甚至靈魂深處,成為他們餘生無法擺脫的夢魘。
士兵、警察,以及少數自發組織的幸存者,開始了機械而麻木的清理工作。
他們用簡陋的工具,甚至徒手,在廢墟和河床上搬運、堆積著死屍。
屍體呈各種姿態卷縮著,有的緊緊擁抱在一起,有的徒勞地伸向天空,有的隻剩下模糊的一團焦炭。
堆積起來的屍山,等待著被集體掩埋或焚化,以防止瘟疫。
一些幸存者茫然地走在廢墟中,眼神空洞,如同行屍走肉。
他們試圖尋找曾經的家的位置,尋找失散的親人,但一切都已被抹去,隻剩下無法辨認的焦土。
偶爾,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會打破死寂,但很快又會被更大的寂靜所吞沒。
一個老人呆坐在一根扭曲的鋼筋上,懷裡抱著一隻燒焦的布偶,喃喃自語,仿佛在詢問這為何會發生。
一個孩子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的世界在一夜之間從古老的寧靜變成了燃燒的地獄,這種衝擊足以讓任何童心徹底碎裂。
京都,這座千年古都,代表著霓虹文化靈魂的城市,在一夜之間被從物理上幾乎抹去。
複興根據地的戰略目標達到了,他們用最極端的方式,向太約,向霓虹,也向所有潛在的旁觀者宣告:抵抗的代價,將是文明根基的徹底焚毀。
這不僅僅是軍事打擊,這是一場文化的種族滅絕,一場精神的閹割。
火焰燃儘的,不僅是一座城市,更是一個民族曾經賴以自豪的曆史連續性和文化自信心。
“東風”已息,餘燼猶溫。
而在這片文明的焦土之上,幸存者將如何麵對一個沒有曆史、沒有未來、隻剩下無儘創傷和絕望的世界?
答案,或許比死亡本身更加黑暗。
當幸存的少數人如同幽魂般在廢墟上遊蕩,試圖從灰燼中辨認出往昔的一絲痕跡時,一份由殘存通訊兵通過僅存的、時斷時續的線路,拚湊發出的緊急災情報告,被送到了小野寺貞治位於東京地下的戰略指揮所。
這份報告,與其說是軍事電報,不如說是一封來自地獄的血書。
它用最簡練、卻也最觸目驚心的詞彙,描繪了京都的毀滅:
“京都已不複存在。”
“火無法形容的大火覆蓋了整座城市。”
“據初步觀測及零星幸存者通訊判斷,外圍火牆驅趕,中心區域遭飽和式燃燒彈攻擊引發了大規模的火焰風暴。”
“幾乎所有木質結構建築,包括金閣、銀閣、三十三間堂、隻園社等國家級文化財產確認已完全焚毀。鋼筋混凝土結構亦嚴重損毀,城市功能徹底癱瘓”
“人員傷亡無法統計,預估超過數十萬可能更多。”
“鴨川河水部分蒸乾,河床遍布屍體多數區域氧氣耗儘,窒息死亡者眾現場如同煉獄,氣味無法忍受。”
“幸存者精神已瀕臨崩潰,救援無法展開”
報告的後半部分,列出了長長一串已確認被焚毀的重要文化遺跡名單,那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霓虹曆史與文化的一個碎片,如今都已化為飛灰。
指揮所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電子設備低沉的嗡鳴和報告員那帶著哭腔、斷斷續續的誦讀聲。
小野寺貞治坐在指揮椅上,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他的手指死死摳著扶手的邊緣,指甲因為用力而泛白。
報告上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神經上。
起初,是難以置信的茫然。
京都?他們竟然轟炸了京都?
那不是軍事目標,那是……那是文化的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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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冰冷的恐懼,纏繞上他的心臟。
對方的目的,已經赤裸到不加任何掩飾。
這不是為了占領,不是為了談判,這是要徹底、乾淨地從精神和文化層麵,將“霓虹”這個概念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