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進門,一股夾雜著藥香和焦糊味的怪風便撲麵而來。
王頂天側身一讓,一道黑影就從他麵前“嗖”地一下躥了出去。
“師兄?”
那人影在門口踉蹌了幾步才站穩,轉過身來,露出一張黑黢黢的臉,隻有眼白和牙齒是白的,活像從灶膛裡剛爬出來。
看清來人是王頂天,吳慧卿先是一愣,隨即那張黑臉上就浮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憤,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師弟!你可算回來了!”
王頂天被他這副尊容逗樂了,伸手在他臉上抹了一把,撚了撚指尖的黑灰,忍不住調侃道:“師兄,你這是手藝退步了?煉個最低階的補氣丹,也能炸爐?”
“你還說!”吳慧卿一聽這話,差點沒當場哭出來,他抹了把臉,結果抹得更花了,“師傅閉關,你又整天不見人影,現在好了!宗門大比在即,上麵下了死任務,要我們丹雲峰提供海量的基礎丹藥!”
吳慧卿越說越氣,指著煉丹室裡那一口焦黑的丹爐,悲憤道:“可咱們苦讀一脈,就剩我一個能乾活的了!你讓我怎麼辦?我一個人,就算把自己煉了,也湊不齊那麼多丹藥啊!”
王頂天聽明白了,老臉一紅,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感情這是被逼急了。
他往裡瞅了一眼,看著那口還在冒黑煙的丹爐,古怪地問道:“師兄,就算任務重,你也不至於把補氣丹都煉廢了吧?”
這話像是踩了貓尾巴,吳慧卿瞬間不委屈了,難得地挺直了腰板,梗著脖子道:“誰說我煉廢了?!”
王頂天一愣:“那你這……”
吳慧卿一跺腳,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幾分豁出去的瘋狂:“我把一份的材料,加了十倍的量,想一次煉出十份的丹藥!”
“……”
王頂天沉默了。
他默默地對著自己的師兄,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牛人啊。
一個人,硬是乾出了流水線的氣勢。
這是把煉丹爐,當高壓鍋使了。
“師兄,你這是被逼上梁山了啊。”王頂天感慨萬千,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辦法,”吳慧卿歎了口氣,整個人都泄了氣,“要不是看在宗門這次給的靈石還算豐厚,我才不接這燙手山芋。可現在……唉,這批丹藥要是交不出來,咱們苦讀一脈,可就真成整個宗門的笑話了。”
聽到這話,王頂天皺起了眉頭。
“師兄,這不對吧。”他環視了一圈這狼藉的煉丹室,語氣裡滿是費解,“咱們丹雲峰再怎麼說也是一峰,煉製些基礎丹藥,怎麼就你一個人乾?其他師兄弟呢?跑去集體修煉了?”
誰知他這話一出口,吳慧卿那張黑黢黢的臉上,悲憤的情緒瞬間就繃不住了,像是被戳破了的氣球,整個人都蔫了下來。
“修煉?他們倒是想!”吳慧卿一屁股坐到地上,也不管什麼形象了,聲音裡透著一股子心灰意冷,“跑了,都跑光了!”
“跑了?”王頂天更聽不明白了。
“還能為什麼!還不是因為師傅!”吳慧卿一提這茬,頓時咬牙切齒,仿佛有天大的冤屈,“在你出門的這段時間,師傅他老人家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突然心血來潮,說是要改良他的‘人體驗丹’係列!”
“還記得上次跟你說的,吃了能讓人屁股著火裸奔的‘烈火焚身丹’嗎?師傅給升級了!新版的丹藥,現在不止屁股著火,腦袋頂上還冒綠光!”
“還有那個‘金剛不壞丹’,之前隻是讓人僵硬七天,現在好家夥,吃下去直接變成一塊人形鐵疙瘩,拿飛劍砍都隻能砍出火星子!上個月,李師弟試藥,在外麵淋了半個月的雨才自己化開,人都快長蘑菇了!”
吳慧卿越說越激動,指著丹雲峰其他方向,聲音都在發顫。
“就這麼折騰了兩個月,還有誰敢留下來?跑得慢的,都得被師傅抓去親身體驗什麼叫‘欲仙欲死’!一個個哭爹喊娘,連夜扛著鋪蓋卷,投奔彆的山峰去了!宗門執事堂那邊,咱們苦讀一脈的弟子名錄,都快被劃乾淨了!”
他抹了把臉,手上的黑灰混著辛酸淚,在臉上畫出兩道更深的溝壑。
“我要不是因為要幫師傅看著那幾爐關鍵的藥,被他指派了任務,估計也得被抓去嘗嘗那冒綠光的丹藥是啥滋味。”
說到最後,吳慧卿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夢幻般的不真實感。
“師弟,現在……咱們苦讀一脈,登記在冊的弟子,就剩咱倆了。”
整個煉丹室,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