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攥著那枚沁涼的玉簡,龐雜的地圖信息還在腦子裡嗡嗡作響,可淩塵這會兒壓根沒工夫細看。
他所有的注意力,全被石屋角落裡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黑洞給吸走了。
就藏在那個破蒲團底下,悄無聲兒地滑開,露出的階梯一路往下延伸,黑得那叫一個純粹,連旁邊玉壁的幽藍光暈都照不進去幾分。更瘮人的是裡頭飄出來的那股味兒——說不上來,又老又舊,像是埋了幾萬年的老木頭突然見了光,可裡頭又攪和著一股子讓人心頭發毛的陰冷,甚至……還有那麼一丁點兒捉摸不透的、類似廟裡焚香的神聖感?幾種截然不同的氣息混在一塊兒,擰巴得很。
這他娘的又是什麼鬼地方?地圖上可半個字都沒提!
淩塵心裡直罵娘,剛脫離虎口,眼前又是個摸不清底細的狼窩。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具骸骨和湖心黑泉。
怪得很,那剛才還凶神惡煞要拚命的骸骨,這會兒居然縮了。眼眶裡的黑光忽明忽滅,乾巴巴的骨架甚至微微向後縮了縮,一副對那新洞口忌憚無比的模樣。湖心裡翻騰的黑水也平息了不少,雖然那要命的陰煞死氣還在,但攻擊性明顯弱了,那幾條揮舞的觸手都慢了下來,有點……觀望的意思?
這反應,反而讓淩塵心裡更沒底了。連這鬼東西都怕?下麵得是個什麼級彆的大家夥?
“咿唔…”肩頭的紫獸也慫了,小聲叫喚著,使勁往他脖頸後麵縮,小爪子把他衣服抓得緊緊的。
淩塵嘴角抽了抽,得,指望不上這小家夥壯膽了。他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冷靜。退路?後麵是隨時可能徹底爆發的陰煞泉眼和那具邪門骸骨,回去就是死路一條。左右兩側是絕壁,唯一的變數,就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不知吉凶的暗道。
沒得選。
他快速走到角落,查看阿星的情況。少女依舊昏迷著,但眉心那黑色星點印記幽光流轉,方才被他渡過去的陰煞死氣似乎真的被她體內那滴血淚給“消化”了,不僅沒造成損害,反而讓她氣息沉凝了些許,隻是銀發發梢那抹幽黑似乎也更明顯了點。
“算你命大…”淩塵嘀咕一句,再次將她背起,固定好。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不敢上前、卻仍虎視眈眈的骸骨,又掃過那暫時平靜卻暗流洶湧的黑泉,一咬牙,心一橫,邁步就踏入了那向下延伸的黑暗階梯。
一進去,光線驟暗,隻剩下背後洞口透進來的那點微弱藍光,很快就被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吞沒。空氣裡的味道更濃了,那混合氣息嗆得人腦仁疼。階梯陡峭,腳下觸感冰涼,是一種從未見過的黑色石頭,打磨得異常光滑,得格外小心才能站穩。
他隻能一手扶著濕冷的牆壁,摸索著一步步往下挪。紫獸嚇得眼睛瞪得溜圓,兩隻小爪子死死捂著自己的嘴,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引來什麼東西。
這條暗道比想象中深得多,走了快一炷香的功夫,還沒到底。周圍安靜得可怕,隻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和腳下細微的摩擦聲。那混合氣息越來越濃,壓得人喘不過氣。
就在他懷疑這階梯是不是要通到地心的時候,前方終於隱約看到了一點不一樣的光亮。
不是藍色,是一種非常非常微弱的、朦朦朧朧的白色柔光。
他加快腳步,小心靠近。階梯終於到了儘頭,連接著一個不大的圓形石室。
石室中央,沒有棺槨,沒有泉眼,隻有一具骸骨。
這具骸骨呈打坐姿勢,通體呈現出一種溫潤的琉璃色,仿佛不是骨頭,而是某種玉石雕琢而成,散發著淡淡的白光,將這方小小石室照亮。骸骨身上披著一件早已殘破不堪、卻依舊能看出原本式樣古樸的灰色長袍,長袍的袖口和衣領處,用暗金色的絲線繡著一種從未見過的、類似雲紋又像星圖的複雜圖案。
骸骨麵前的地麵上,放著一本薄薄的、非皮非紙的暗金色書冊,封麵上沒有任何字跡。旁邊,還有一枚巴掌大小的、灰撲撲的、毫不起眼的龜甲,上麵似乎刻著些模糊的紋路。
最讓淩塵心驚的是,這具琉璃骸骨的心口位置,竟然插著半截斷劍!斷劍材質非金非鐵,黝黑無光,卻散發著一股令人神魂悸動的鋒銳死意,與骸骨本身溫潤祥和的氣息格格不入,形成一種極其詭異的對峙平衡。
而這具骸骨散發出的威壓,雖然極其內斂,卻比外麵那元府境的吳海骸骨,不知強橫了多少倍!僅僅是靠近,淩塵就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抖,仿佛在仰望一座不可逾越的神山!
這絕對是一位生前強大到無法想象的存在!
可他怎麼會死在這裡?心口還插著那半截詭異的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