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能源管道內部,比淩塵想象的還要糟糕。
狹窄,黑暗,充斥著濃重到令人作嘔的機油和臭氧混合氣味。管壁上凝結著厚厚的、不知名的黑色油垢,腳下滑膩得幾乎站不住。更可怕的是,管道內並非死寂,而是回蕩著一種低沉的、仿佛巨獸垂死喘息般的嗡鳴,那是尚未完全枯竭的能源在管道深處無序流動的聲音。
按照看守者芯片裡的指示,他必須逆著這能量流動的方向前進。這感覺,像是在洪水泛濫的河道裡逆流而上,每一步都異常艱難。無形的能量亂流如同冰冷的暗礁,不斷衝擊著他本就脆弱的神魂和身體,讓他頭暈目眩,耳邊充斥著各種混亂的、仿佛來自不同時空的殘破雜音。
“警告…第七扇區能量過載…”
“請求支援…我們被包圍了…”
“為了帝…不!那是什麼東西?!”
“媽媽…我好怕…”
破碎的通訊片段、瀕死的哀嚎、驚恐的尖叫…這些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殘留在此的能量印記,如同怨靈般纏繞著他,試圖將他拖入瘋狂的深淵。
“滾開!”淩塵低吼著,緊守心神,將剛剛恢複的那一絲星紫之力運轉到極致,在體表形成一層微弱的屏障,抵禦著能量亂流和精神汙染的衝擊。腿上的菌絲紋路在能量流過時微微發燙,似乎在被動地吸收著某些對他無害的能量粒子,緩慢滋養著他的傷體。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這身“菌主”的烙印,在這種鬼地方反而成了某種護身符?
他不知道。他隻能咬著牙,扶著冰冷滑膩的管壁,一步步往前挪。傷勢在菌絲和自身功法的作用下緩慢恢複,但精神的疲憊和無處不在的壓力,幾乎要將他壓垮。
芯片提供的地圖並不完整,很多區域標注著“未知”或“高危險”。他隻能憑借直覺和那點可憐的方向感,在如同迷宮般的管道網絡中艱難穿梭。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個相對寬敞的管道交彙節點。節點中央,有一個巨大的、已經停止運轉的能源轉換器,如同一個死去的金屬心臟。轉換器表麵布滿了被暴力破壞的痕跡,還有幾具早已化為白骨的屍體,穿著與看守者風格相似的殘破甲胄,散落在周圍。
這裡發生過戰鬥?遺民和“搖籃”守衛的衝突?
淩塵警惕地靠近,目光掃過那些骸骨和破損的轉換器。突然,他腳步一頓,目光凝固在轉換器基座下方,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那裡,半掩在油汙中,有一個巴掌大小、通體銀灰、表麵刻著複雜星靈符文的正方體裝置。裝置一側,有一個明顯的、與淩塵手中短棍斷裂處形狀隱隱吻合的插槽!
又是星靈族的東西?!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正方體挖了出來,擦去油汙。入手微沉,冰冰涼涼,沒有任何能量反應,仿佛隻是一個死物。但他懷裡的儲物戒和手中的短棍,卻再次傳來了極其微弱的共鳴!
他嘗試著將短棍斷裂的一端,對準那個插槽,輕輕靠近。
就在兩者即將接觸的瞬間——
“嗡!”
正方體猛地亮起了柔和的銀光!表麵的星靈符文如同被點燃般依次亮起!一道微弱的光束從正方體上方投射出來,在空中形成了一副不斷閃爍、極其不穩定的…星圖?!
不,不完全是星圖。那更像是一副…結構示意圖?描繪著一個龐大、複雜、由無數模塊組成的環形結構,結構中心,有一個被特彆標注出來的、散發著強烈光芒的點。
方舟?!這是方舟的結構圖?!
淩塵心臟狂跳,死死盯著那副閃爍的投影。但圖像極其不穩定,很多部分都是模糊的,而且斷斷續續,仿佛信號受到了嚴重乾擾。
同時,一段極其嘈雜、混雜著巨大爆炸聲和尖銳警報的錄音,斷斷續續地從正方體中傳出:
“…坐標…鎖定…方舟核心…”
“…權限驗證失敗…遭到…未知…乾擾…”
“…它們來了!快啟動…緊急…躍遷…”
“…不!能量回路…被汙染了!我們…”
“…為了…延續…火種…”
錄音到這裡,被一聲更加恐怖的、仿佛空間都被撕裂的巨響淹沒,然後徹底歸於沉寂。投影也隨之潰散,正方體再次變得黯淡無光。
淩塵握著變得溫熱的正方體和短棍,站在原地,渾身冰涼。
這段殘留的信息…是星靈族當年啟動方舟失敗的最後記錄?方舟的能量回路被汙染了?被什麼汙染?是“母巢”?還是“係統”?或者…彆的什麼東西?
而且,“它們”來了?“它們”是誰?!
巨大的謎團如同陰雲般籠罩下來。找到方舟,似乎隻是第一步,如何啟動一個可能已經被汙染、並且被無數敵人覬覦的遠古造物,才是真正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