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楊再琴一直沉默不語。她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田野,想起小時候奶奶講的故事——那些被殺死的動物會回來報仇。
寺廟坐落在半山腰,青磚灰瓦,古樹環繞。一位年邁的和尚接待了他們。聽完他們的講述,老和尚歎了口氣。
施主家田裡那塊地,是不是經常用來拴牛?他問。
李剛點點頭:是啊,村裡耕田的牛基本都拴在我家田頭,因為那裡草比較茂盛。
老和尚閉目掐指,半晌才說:這是牛集結的冤死之氣。它們生前不僅要耕田,老了還要被殘忍殺死吃肉,怨氣太重,而且施主殺氣太重,是不是經常殺豬屠牛?
李剛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楊再琴聞言,眼淚奪眶而出:大師,救救我們...
老和尚隨他們回家,讓他們帶路去田裡。到了地方,他繞著田地走了一圈,然後在田埂邊盤腿坐下,開始念經。李剛和楊再琴跪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突然,田裡刮起一陣陰風,卷起塵土。楊再琴隱約看到幾團藍火在遠處閃爍,就像那天傍晚看到的一樣。
老和尚的誦經聲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是在吼叫。那幾團鬼火忽明忽暗,像是在對抗什麼。終於,風停了,鬼火也消失了。
我暫時鎮住了它們,但不保證能撐多久。老和尚疲憊地說,施主殺生太多,怨氣太重,需要誠心懺悔。
回到家,李剛破天荒地沒對楊再琴動手動腳,而是規規矩矩地躺下。那以後平靜了一段時間
半個月後的一夜,楊再琴被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她睜開眼,看到李剛站在床邊,背對著她,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哭。
剛子?她輕聲喚道。
李剛慢慢轉過身,月光下,他的臉扭曲得不像人樣,眼睛裡泛著詭異的紅光。
楊再琴尖叫一聲,昏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李剛像沒事人一樣起床做早飯。楊再琴試探著問他昨晚的事,他卻一臉茫然,說自己一覺睡到天亮。
楊再琴不敢多說,但心裡已經確定,有什麼東西附在了丈夫身上。
那天下午,李剛突然說要去田裡看看。楊再琴想阻止他,卻被他粗暴地推開:少管老子!
她眼睜睜看著丈夫扛著鋤頭出門,背影在夕陽下被拉得很長,像一條扭曲的黑影。
天黑透了,李剛還沒回來。楊再琴坐立不安,終於決定去找他。她拿著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田地。
遠遠地,她看到田埂上有個人影,像是跪在那裡。她喊了一聲,那人影沒反應。走近了,她驚恐地發現那是李剛,他麵前擺著那把殺牛用的尖刀,刀刃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剛子!她衝過去,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癱坐在地。
李剛的頭發大把大把地掉落在周圍,他的眉毛和睫毛也不見了,整張臉光禿禿的,像個剝了殼的雞蛋。更可怕的是,他正用那把刀刮自己的腿毛,刀刃上沾著血和毛發。
它們在懲罰我...李剛抬起頭,眼睛裡滿是恐懼,它們要我償命...
楊再琴撲上去奪過刀,抱住丈夫嚎啕大哭:我們再去找和尚,他一定有辦法!
李剛搖搖頭,聲音嘶啞:沒用的,這是我的報應。這些年,我殺了太多牛...
就在這時,田裡突然刮起一陣陰風,那幾團鬼火又出現了,這次離他們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它們散發出的寒意。
李剛猛地推開楊再琴:跑!快跑!
楊再琴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身後傳來李剛淒厲的慘叫。她不敢回頭,直到跑回家,鎖上門,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天亮後,村民們在田裡發現了李剛的屍體。他躺在田埂上,全身的毛發都被剃光了,臉上凝固著極度驚恐的表情。最奇怪的是,他的身體周圍散落著一圈牛毛,像是某種儀式。
老和尚趕來,為李剛做了法事。他告訴楊再琴,李剛在最後時刻用生命平息了牛的怨氣,保住了她的命。
他是個漢子,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選擇獨自承擔,保住了你。老和尚歎息道。
十個月後,楊再琴的頭發長到了齊肩,身上的毛發也重新長齊了。她收拾好簡單的行李,告彆了這個充滿痛苦回憶的村莊。
火車載著她駛向南方。透過車窗,她看著飛速後退的風景,想起李剛最後對她說的話:好好活著...
南方的小城潮濕悶熱,楊再琴在一家小食館找到了工作。食館是夫妻倆開的,老板和老板娘年近六十,為人厚道。他們有個三十歲的兒子,負責騎著摩托車送餐和采購食材。
那年輕人話不多,但做事勤快。每次看到楊再琴在廚房忙碌,都會默默遞上一杯溫水。
一年後的某個傍晚,食館打烊後,年輕人突然跪在楊再琴麵前,結結巴巴地表白。老板娘笑著走過來,拉起楊再琴的手:閨女,我們老兩口早就把你當自家人了,我們的夫妻店也得有個傳承。
婚禮很簡單,隻有雙方父母和請了幾桌熟客。那天晚上,楊再琴站在新房窗前,看著天上的月亮,想起李剛,想起那些恐怖的夜晚。但這一次,她沒有害怕,隻有平靜。
她知道,生活就像田裡的莊稼,一茬接一茬。舊的痛苦終會過去,新的希望總會發芽。
日子平淡如水,小食館的燈光溫暖明亮,照著她新的人生。廚房裡,她的新婚丈夫正在笨手笨腳地煮麵,老板娘在一旁笑著指導。楊再琴擦去眼角的淚水,挽起袖子走了進去。
我來吧,她接過丈夫手中的勺子,以後咱家夫妻店,我來當大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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