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也感到一股寒意,拉著妻子退回屋裡,閂上門。
一夜無眠。
第二天,李雲決定查個明白。他找到老趙,非要問個清楚。老趙被纏得沒辦法,隻好道出實情。
“那小桃紅原是個戲班的台柱子,與你曾祖父相好。後來你曾祖父另娶富家女,小桃紅想不開,就在你家老宅的井裡自儘了。臨死前發誓,要李家世代不得安寧。之後李家果然諸事不順,你奶奶當年匆忙搬走,也是因為受不了夜夜唱戲聲擾人。”
“為什麼每年還要唱戲?”李雲問。
“那是你奶奶想的法子,請道士做法事,道士說怨氣太深,散不去,隻能每年唱戲安魂,讓她暫時平靜。這戲一唱就是幾十年,成了村裡的規矩。”
李雲回家告訴周楠,周楠臉色更白了:“我夢見過她...嘴角有顆紅痣...”
李雲這才感到事態嚴重。他翻出老宅留下的舊物,想找找線索。在一個破舊的木箱底,發現了一本發黃的日記本,是奶奶留下的。
日記裡記載了更多細節:小桃紅死時已有身孕,一屍兩命,怨氣極重。不僅夜夜唱戲擾人,還會附身在人身上,重演投井的悲劇。奶奶的一個妹妹就是這樣死的,奶奶不得已才搬走。每年的戲不是為了安魂,而是為了“騙魂”,讓小桃紅以為她的冤情被人記住,暫時平息怨氣。
最讓李雲頭皮發麻的是日記最後一頁:“小桃紅怨氣日重,安魂戲隻怕也壓不住了。她若附身,必先有征兆,如見井中異象,聞唱戲聲...附身後,眼角會有紅痣顯現...”
李雲猛地抬頭看周楠,妻子正揉著太陽穴,倦容滿麵。在她左眼下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顆小小的紅點,像是才長的痣。
“怎麼了?”周楠注意到丈夫驚恐的目光。
李雲強裝鎮定:“沒什麼,你累了,休息一下吧。”
他借口找老趙商量,匆匆出門,實則去了鎮上找和尚。鎮上唯一的精神寄托場所是個小廟,廟裡的老和尚聽了他的講述,搖頭歎息:“冤魂執念太深,超度不了。唯今之計,隻有找到遺骨,好生安葬,或許有一線生機。”
李雲趕回村裡,天已擦黑。老宅靜得出奇,推開門,不見周楠蹤影。
“楠楠!”他喊著妻子的名字,無人應答。
井邊,一條紅綢子係在轆轤上,隨風飄動。
李雲心涼了半截,撲到井邊:“周楠!周楠!”
井底傳來微弱的水聲,他拿來手電照去,險些暈厥——周楠站在齊腰深的水中,眼神空洞,正做著戲曲身段,咿咿呀呀地唱著《冤女歸》的片段。她的左眼角,一顆紅痣清晰可見。
“小桃紅!”李雲嘶聲喊道,“放過我妻子!有什麼冤屈衝我來!我是李家的後人!”
井中的“周楠”停止唱戲,抬起頭,聲音變成了另一個女子的聲線:“李家負心人,都該死...”
“我曾祖父的債,我來還!你放過無辜的人!”
井中人冷笑:“如何還?一命抵一命?”
李雲咬牙:“隻要你放過我妻子,我隨你處置。”
突然,周楠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眼中的詭異神色褪去,變回她自己的聲音:“雲...救我...有什麼拉著我的腳...”
李雲不及多想,順著井繩滑下井。井水冰冷刺骨,他抱住意識模糊的妻子,果然感覺到有東西纏著她的腳踝!他潛入水中,摸到一截枯骨般的手爪,正死死抓著周楠的腳腕。
李雲拚命掰那隻手,卻如掰鐵鉗。絕望中,他想起奶奶日記裡的一句話:“情債還需情來償...”
他浮出水麵,對著空氣大喊:“小桃紅!我曾祖父負你,李家欠你情債!我還!我以李家後人的名義,承諾為你正名,重修墳墓,年年祭拜!我李家後代奉你為先祖,不再被遺忘!這是我能做的最大償還!”
井水突然平靜下來,抓住周楠腳踝的手鬆開了。水中浮起些許氣泡,仿佛一聲歎息。
李雲趁機抱起妻子,攀著井繩艱難爬出井口。回頭望去,井水恢複平靜,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周楠眼角的紅痣漸漸淡去。
第二天,李雲請來村民,抽乾井水,果然在井底掘出一具女性骸骨,懷中還有一具小小的胎兒遺骨。李雲依照承諾,為小桃紅母子購置棺木,擇地安葬,立碑紀念。
儀式上,他請來戲班,唱了整整一天的《冤女歸》。
自此,老宅再無異響。周楠眼角的紅痣也完全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有每年清明,李雲和周楠都會來小桃紅墓前祭拜。墓碑上,刻著她的故事,讓後人不再遺忘。
每當秋風起,樹葉沙沙作響,仿佛有女子在輕聲吟唱,不再是淒淒切切的冤曲,而是平和安寧的安魂調。
恩怨終有儘,情債終需償。唯有記憶與寬容,能化解最深的執念,讓漂泊的靈魂,得以安息。
荒村老井埋幽怨,紅顏化碧訴離殤。
夜半誰歌淒涼調?原是癡魂泣衷腸。
百年恩怨隨風散,一曲安魂日月長。
莫道鬼神皆虛妄,人間情債終需償。
遺骨得安歸黃土,碑銘故事誡四方。
秋風不再嗚咽語,唯有明月照井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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