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周伸加完班走出辦公樓,街上已空無一人。初秋的涼風卷起幾片落葉,在空曠的人行道上打著旋。他緊了緊外套,決定抄近路回家——穿過那條老舊的小巷。
這條巷子夾在兩棟廢棄的舊樓之間,路燈年久失修,隻有儘頭一盞忽明忽暗地閃爍著。周伸每天上下班都走這條路,早已習以為常,儘管同事們曾開玩笑說這裡“陰氣重”。
今晚卻有些不同。
剛走進巷口,周伸就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不是皮膚感受到的冷,而是從骨髓裡滲出來的那種冰冷。他加快腳步,皮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裡回蕩,顯得格外響亮。
走到巷子中段時,他眼角瞥見什麼東西在移動。
周伸猛地轉頭,隻見巷子儘頭那盞閃爍的路燈下,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光線太暗,他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那人影似乎麵朝他的方向,一動不動地站著。
也許是哪個醉漢或者流浪漢,周伸心想,繼續往前走,但步伐不自覺放慢了。
路燈又閃爍了幾下,在那瞬間明暗交替中,周伸看清了——那根本不是正常的人影。
那是一個全身浸透在暗紅色液體中的身影,從頭到腳都被某種濃稠的、反光的物質覆蓋著,不斷有液體從那身影上滴落,在腳下形成一灘不斷擴大的深色汙跡。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儘管覆蓋著厚厚的血色,那身影的輪廓卻異常清晰,甚至能看出是個高大的男性體型。
周伸停下腳步,全身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他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那個身影。
路燈再次閃爍時,血影消失了。
周伸長舒一口氣,揉了揉眼睛。“加班太累出現幻覺了,”他自言自語道,聲音在寂靜中微微發顫。他繼續往前走,心裡告訴自己那隻是光影把戲。
但就在他接近巷子儘頭時,一股濃烈的鐵鏽味突然湧入鼻腔——那是血的味道,濃得令人作嘔。
周伸猛地回頭,什麼也沒有。他幾乎是跑著衝出巷子,直到回到燈火通明的大街上才敢停下喘息。回頭望向那條黑暗的巷子,一切如常,隻有那盞壞掉的路燈還在忽明忽暗地閃爍。
那一晚,周伸失眠了。每次閉上眼睛,那個全身是血的身影就會在腦海中浮現。淩晨三點,他起床檢查了三次門鎖,甚至把餐桌椅推到門後抵著。這種幼稚的舉動讓他自己都感到可笑,但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擺脫那種被注視的感覺。
第二天上班,周伸精神萎靡,黑眼圈明顯。午休時,同事老王看他狀態不對,隨口問了句:“周伸,你臉色這麼差,昨晚沒睡好?”
周伸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昨晚的經曆說了出來,儘量用輕鬆的語氣,仿佛在講一個無聊的笑話。
老王的表情卻漸漸嚴肅起來:“你說的是舊辦公樓後麵那條巷子吧?”
“是啊,怎麼了?”
老王壓低聲音:“幾年前那裡出過事,一個男人被捅了十幾刀,血都快流乾了。聽說當時現場極其慘烈,牆上地上全是血。”
周伸感到後背一陣發涼:“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六七年前吧,凶手一直沒抓到。”老王拍拍他的肩膀,“可能就是你看錯了,彆想太多。”
但周伸無法“彆想太多”。那天他提前下班,特意繞遠路避開了那條巷子。回到家後,他上網搜索了老王提到的那起案件。
確實有相關報道:一名二十九歲男子深夜在小巷中遇害,身中多刀,失血過多身亡。報道配了一張現場照片的遠景,雖然模糊,但能看到地麵上有大片深色痕跡。警方懸賞征集線索,但案件至今未破。
周伸關上電腦,手心出汗。他告訴自己這隻是巧合,世界上沒有鬼魂,那不過是他加班疲勞產生的幻覺,加上後來聽說的案件,大腦自動建立了根本不存在的聯係。
然而接下來幾天,周伸開始感覺到一些無法解釋的變化。
首先是那種無處不在的血腥味。無論在哪裡,他都會突然聞到濃重的血液氣息,但周圍的人似乎都聞不到。其次是那些細微的聲音——滴答聲,像是液體滴落的聲音,總是在夜深人靜時出現,但當他屏息聆聽時,又消失無蹤。
最讓他不安的是溫度的變化。辦公室、家裡、甚至擁擠的地鐵上,他會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仿佛一下子從盛夏跳入嚴冬。這種冷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每次隻持續幾秒鐘。
一周後的深夜,周伸再次加班到很晚。這次他堅決不走那條小巷,而是選擇繞遠路回家。需要多走二十分鐘,但至少心安。
就在他走到離家不遠的一個十字路口時,周圍的路燈突然全部熄滅了一瞬。
在那短暫的黑暗中,周伸看到了它——站在街對麵,全身浴血的身影,比上次更加清晰。那些暗紅色的液體似乎在緩緩流動,不斷滴落在地麵上,儘管周伸聽不見滴落的聲音。
路燈重新亮起,身影消失。
周伸的心臟狂跳不止,他轉身就跑,不顧一切地向家的方向衝去。他不敢回頭,一路狂奔直到衝進公寓樓,砰地關上大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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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幻覺,隻是幻覺,”他反複告訴自己,“沒有這種東西,都是心理作用。”
那晚之後,血影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不再局限於夜晚或陰暗處,甚至在白天、在辦公室裡,周伸也會用眼角的餘光瞥見那個身影。每次轉頭正視,卻又什麼都沒有。
周伸的精神狀態急劇下滑。他開始避免所有反光的表麵,不敢看車窗、手機屏幕甚至是一杯水中的倒影。他害怕會在反射中看到那個血影就站在自己身後。
他去看心理醫生,醫生診斷他為焦慮症伴有幻覺,開了藥方。藥物讓他睡得沉一些,但無法阻止血影的出現。
一個周五的晚上,周伸決定麵對它。他受夠了這種無處不在的恐懼,決定回到那條小巷,去證明那不過是自己的幻覺,或者至少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晚上十一點,和第一次看到血影同一時間,周伸站在了巷口。他手裡緊握著手電筒,另一隻口袋裡裝著防身用的瑞士軍刀——雖然不知道這東西對鬼魂能有什麼作用。
巷子比記憶中更加黑暗,那盞壞掉的路燈似乎徹底不亮了。手電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劃出一片有限的視野,光線邊緣的陰影仿佛在蠕動。
周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巷子。
才走了十幾步,那股熟悉的鐵鏽味就撲麵而來,濃烈得幾乎令人窒息。手電筒的光開始閃爍,不是電壓不穩的那種閃爍,而是像被什麼黑暗的東西間歇性地吞噬著。
在光線完全消失前的一刹那,周伸看到了它——就在正前方,距離不到五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