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路在夕陽下泛著紅光,像一條乾涸的血脈蜿蜒穿過村莊。路兩旁的白楊樹嘩嘩作響,樹葉翻飛如無數蒼白的手掌。李光明扛著鋤頭往家走,鞋底沾滿了麥田裡的濕泥。
“他娘的,這天黑得越來越早了。”他嘟囔著,加快了腳步。
村西頭那棟廢棄多年的老宅子靜靜立在暮色中,牆皮剝落得厲害,露出裡麵黃褐色的土坯。不知為何,李光明總覺得那宅子的窗戶像一雙雙瞎了的眼睛,這幾天格外空洞地盯著過路人。
他推開自家院門,媳婦王秀蘭正在灶台前忙活。
“咋這麼晚才回來?”王秀蘭頭也不抬,語氣裡帶著慣常的不滿。
“東頭那塊地不得收拾完麼。”李光明把鋤頭靠在牆根,一屁股坐在門檻上,“給弄盆水洗腳。”
王秀蘭端來一盆溫水,放在他跟前:“聽說沒?張瘸子家閨女中邪了。”
李光明把腳泡進水裡,舒服地歎了口氣:“胡扯啥呢,這年頭哪來的中邪。”
“真事兒!”王秀蘭壓低聲音,“前天從村西那老宅子邊上過,回來就不對勁了,直勾勾盯著房梁,嘴裡念叨些沒人懂的話。”
“淨瞎說。”李光明擦乾腳,穿上拖鞋進屋,“那破房子空了二十年了,能有啥?”
飯桌上,王秀蘭又湊過來,胸脯有意無意地蹭著丈夫的胳膊:“你說,那老宅子裡頭到底有啥?為啥誰都不敢靠近?”
李光明扒拉著碗裡的麵條:“老輩子人說那屋裡死過人,冤魂不散。都是迷信,估計就是房子舊了,怕塌了砸著人。”
夜裡,李光明被一陣尿憋醒。他摸黑起床,走到院子裡解手。晚風吹過,帶來遠處老宅方向若有若無的嗚咽聲。他打了個寒顫,趕緊回屋鑽回被窩。
王秀蘭迷迷糊糊轉過身來,手不老實地摸向他:“大半夜的,硬邦邦的站外頭乾啥呢?”
“尿尿。”他沒好氣地推開她的手,“睡你的覺。”
“裝什麼正經,”她嗤笑一聲,手又伸過來,“這兒咋也硬邦邦的?”
李光明沒再拒絕。事畢,王秀蘭卻沒了睡意,支著腦袋問:“你說,那老宅子為啥沒人敢拆?”
“誰知道呢,睡吧。”李光明背過身去,卻睜著眼直到雞叫。
第二天村裡就傳開了——張瘸子家的閨女昨晚不見了,全村人找了一夜,最後在天蒙蒙亮時,發現她赤身裸體地蜷縮在老宅門口,渾身冰涼但還有氣。人醒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就反複說“他們在牆上看著我”。
村裡老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說那是宅子裡不乾淨的東西找替身呢。
李光明嘴上說著“胡扯”,心裡卻莫名發毛。他扛著鋤頭下地時,特意繞遠路避開了那棟老宅。
接下來幾天,怪事越發多了起來。
先是好幾戶人家發現雞窩裡的蛋不見了,頭天晚上還在,第二天一早就不翼而飛,連個蛋殼都沒剩下。
然後是有小孩哭訴說看見“透明的人”在村裡溜達,大人起初不信,直到王寡婦堅稱她晾在外麵的衣服被莫名其妙挪了位置,而且擺成了一個古怪的圖案。
最邪門的是,好幾個村民發誓說晚上看見老宅的窗戶裡有火光閃爍,像是有人點燈,但那房子早就斷電多年了。
“咱晚上得把門鎖好。”王秀蘭晚飯時說道,聲音裡帶著少有的緊張。
李光明咕咚灌下一口白酒:“怕啥,真有鬼還能撬鎖不成?”
夜裡,王秀蘭格外主動,聲音比平時大得多。
“叫這麼響,想把鬼招來啊?”李光明喘著氣問。
王秀蘭俯下身,嘴唇貼著他耳朵:“讓它聽,讓它饞,饞死它個老鬼。”
事畢,兩人渾身汗濕地躺著。忽然,院子裡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人輕輕踩斷了枯樹枝。
李光明猛地坐起:“啥聲音?”
“風吧,”王秀蘭說,但聲音有點抖,“也許是野貓。”
李光明摸黑下床,湊到窗戶邊朝外看。院子裡空蕩蕩的,隻有老槐樹的影子在月光下搖曳。他正要回頭,卻瞥見院牆根底下有個影子一閃而過——那絕不是貓狗的形狀,更像是個佝僂的人影。
他心跳加速,卻不敢聲張,摸回床上假裝無事發生。王秀蘭已經睡著了,鼾聲輕微。
第二天,李光明決定去找村長。村長李建國是他遠房表哥,正坐在院子裡搓麻繩。
“哥,那老宅子的事兒你得管管了,村裡人都慌神了。”李光明開門見山。
村長歎了口氣:“那房子是王老棍家的,他死了二十年,也沒個後人,我能咋辦?”
“總得想個法子,這麼下去不是個事。”
村長放下麻繩,壓低聲音:“光明,我跟你說了你彆外傳——我打算請個道士來看看。”
李光明瞪大眼:“請道士會不會花銷太大?”
“那你說咋整?”村長反問,“派出所來人看了,說是有人惡作劇,可你覺得像是人乾的嗎?”
李光明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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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李光明下地回來,竟發現王秀蘭早早燒好了洗澡水,這在平日是少有的事。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打趣道。
王秀蘭沒笑,神情有些恍惚:“洗洗吧,渾身都是土。”
李光明洗澡時,總覺得有人在窺視。他猛地回頭幾次,卻什麼也沒發現。洗完進屋,王秀蘭已經躺在炕上,一絲不掛。
“今兒個咋這麼騷?”他問道,一邊擦乾身子。
王秀蘭不說話,隻是招手讓他過來。事到中途,李光明忽然感覺脖子上有股涼氣,像是有人站在炕邊對著他吹氣。他猛地回頭,當然什麼也沒有。
“咋了?”王秀蘭問,眼神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