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嘶啦,嘶啦...
聲音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然後又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張應龍戰戰兢兢地開門查看。門上什麼痕跡也沒有,但院角死了一隻雞,身上沒有任何傷口,眼睛卻瞪得老大,像是活活嚇死的。
王秀花臉色難看,沒再罵人,默默地把死雞埋了。
第二天晚上,夫妻倆剛睡下,就聽到院子裡有腳步聲。很輕,很軟,像是赤腳在泥地上走。
啪嗒,啪嗒,啪嗒。
與那晚跟著張應龍的腳步聲一模一樣。
張應龍嚇得縮在被窩裡發抖,王秀花壯著膽子喊了一聲:“誰啊?”
腳步聲戛然而止。
但沒過多久,抓撓聲又響起來了。這次不是在門上,而是在窗戶上。
嘶啦,嘶啦,嘶啦...
伴隨著一種輕微的、斷斷續續的喘息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正貼著窗戶縫往裡吹氣。
王秀花也嚇壞了,兩人一夜沒睡,縮在床上直到天明。
第三天,夫妻倆眼圈烏黑,精神萎靡。王秀花終於受不了了。
“不行,得去請劉神婆。”她斬釘截鐵地說。
張應龍有些猶豫:“請神婆得花錢,還要送禮...”
“錢重要命重要?那東西明顯是跟你回來了!今晚再不解決,說不定就爬床上來了!”王秀花罵道,“你他媽那會兒學鬼叫的膽子哪去了?現在慫得跟閹雞似的!”
張應龍不敢反駁,隻好點頭。
劉神婆住在鄰村,是個小腳老太太,據說能通陰陽。夫妻倆提著一籃雞蛋和兩盒紅糖上門說明來意。劉神婆眯著眼聽完了,搖搖頭。
“夜路上的東西不能隨便招惹,更不能學它叫。”她瞪了張應龍一眼,“你這是自己請客上門啊。”
張應龍低著頭不敢說話。
劉神婆歎口氣,從裡屋拿出一遝黃紙符、一捆香和一個小陶罐。交代了一番,收了錢物,跟著夫妻倆回了家。
到了張家,劉神婆四下查看,在院角停住了。她蹲下身,用手指撚起一點土放在鼻前聞了聞,臉色凝重。
“這東西怨氣很重,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她說,“像是被困在路上的什麼東西,你這一叫,它以為你邀請它呢。”
張應龍嚇得腿軟:“那、那怎麼辦?”
劉神婆沒答話,隻讓王秀花準備一碗清水、三根新筷子和一個生雞蛋。
天黑後,法事開始了。劉神婆在院中擺上香案,點燃三炷香,口中念念有詞。她繞著院子四角撒米粒,每撒一處就貼一張符。
夫妻倆緊張地站在門口看著。
忽然,一陣陰風刮過,香火明明滅滅。劉神婆聲音提高,語速加快,手中的陶罐不停搖晃。
就在這時,院角的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看不清形狀,但能感覺到那裡有一團比夜色更濃的黑影。
劉神婆大喝一聲,將陶罐口對準那黑影,另一隻手抓起一把香灰撒過去。
黑影似乎扭曲了一下,發出一種極輕微的、像是歎息又像是啜泣的聲音——儘管劉神婆事先說過這東西不會“說話”。
接著,那碗清水突然自己晃動起來,三根筷子直立在碗中,不住顫抖。生雞蛋“哢嚓”一聲裂開,流出的不是蛋清蛋黃,而是黑色的、粘稠的液體。
劉神婆額頭上滲出冷汗,但她繼續念咒,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響。最後她猛地把陶罐往地上一扣,大喝:“收!”
一切突然靜止了。
風停了,筷子倒下了,香火恢複正常燃燒。院角的黑影消失了。
劉神婆長舒一口氣,擦擦汗:“好了,送走了。以後記住,夜路莫學鬼叫。”
她指著陶罐:“這東西我帶走處理。你們今晚睡個安穩覺吧。”
夫妻倆千恩萬謝,又塞給劉神婆一些錢。
那晚果然平安無事。
第二天,張應龍特意等到天光大亮才出門乾活。路過村口時,他發現路邊楊樹下有一小片焦黑的痕跡,像是被火燒過,空氣中還隱約有一股香灰味。
從此以後,張應龍再也不敢走夜路,更彆說胡亂學聲了。有時晚上睡在床上,聽到什麼怪聲,他都緊閉嘴巴,抓老婆大燈的手不自覺顫抖,心裡默念:“莫學鬼叫,莫學鬼叫...”
鄉村的夜晚總是藏著許多未知,老人們傳下來的規矩自有其道理。在這片土地上,有些界限不該跨越,有些聲音不該回應,否則就會打破那層薄薄的屏障,讓不該來到這個世界的東西,悄無聲息地溜進來。
天地之間有杆秤,一頭是陽,一頭是陰。平衡微妙,敬畏才是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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