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說,”桂芬越想越怕,“它是不是嫌我們這院子吵了它的清淨?還是我們哪兒得罪它了?聽說這些玩意兒,修煉的時候要吸啥子……精氣,所以村裡的雞鴨鵝魚才死的?”
“越說越玄了!”我心裡亂成一團麻,“睡覺!明天……明天我去找王端公看看!”
王端公是隔壁村的神漢,平時給人看個風水驅個邪啥的。
後半夜,我迷迷糊糊剛睡著,就被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了。
不是雞叫,是一種……一種像是指甲在木頭上輕輕刮擦的聲音,時斷時續,就從堂屋門外傳來。
我推醒身邊的桂芬,她嚇得一把抱住我,渾身發抖。
“外……外麵是啥子?”她帶著哭腔問。
我摸到枕頭邊的老電筒,哆哆嗦嗦地對著門口照過去。木板門下麵有條縫,借著電筒光,我看到門縫外麵,有一雙腳!
不是人的腳,是一雙覆蓋著紅色鱗片的雞爪子!就直挺挺地站在門外!那刮擦聲,就是爪尖劃拉門檻的聲音!
它找上門來了!
我和桂芬縮在被窩裡,嚇得魂飛魄散,冷汗把衣服都打濕了。那刮擦聲響了一陣,停了。然後,我們聽到一種低沉、沙啞的,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咕……咕……”聲,不像雞叫,倒像是……人在清嗓子,試圖說話,但又說不出來的那種感覺。
我死死捂住桂芬的嘴,不讓她叫出聲。我們倆像兩攤爛泥,癱在床上,聽著那詭異的“咕咕”聲在門外響了好久,才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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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格外漫長。
天蒙蒙亮,我鼓起勇氣,拿起柴刀,猛地拉開堂屋門。
門外空蕩蕩的,隻有清晨的涼風。門檻上,有幾道清晰的爪印。而在門板正中央,貼著一片鮮紅的雞毛,像是剛剛拔下來的,羽毛根還帶著點血絲。
我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桂芬跟出來,看到那片雞毛,尖叫一聲:“它……它這是在給我們下戰書還是咋個?”
我再也忍不住了。這樣下去,不等它成仙,我們全家都要被嚇死。必須做個了斷!
我沒去找王端公。這種事,越傳越邪乎。我直接找到村長,把前前後後的事,除了昨晚它來敲門,其他都說了。我說這雞太怪了,留著怕是禍害,請求村裡出麵處理掉。
村長開始不信,覺得我胡說八道。但看到我煞白的臉,又聯想到最近村裡死的那些家禽,也將信將疑。他叫上兩個膽子大的後生,拿著編織袋和棍子,跟我來到家。
到了院壩,那紅毛公雞還蹲在木樁上,看到我們一群人,它也不跑,隻是轉過頭,用那雙黑窟窿似的眼睛平靜地看著我們,那眼神,居然有點像……憐憫?
“就是它?”村長問。
我點點頭。
一個後生拿著編織袋,悄悄從後麵靠近。眼看就要套上了,那公雞突然撲棱一下翅膀,飛了起來,不是往高處飛,而是像支箭一樣,直直地射向院牆邊那棵老核桃樹,蹲在了一根最高的細枝上,俯視著我們。
“嘿!這瘟雞還機靈得很!”另一個後生撿起一塊土坷垃扔過去。土塊沒打中,落在樹下。
那公雞在樹枝上走了兩步,突然張開翅膀,對著東邊剛升起的太陽,引頸長鳴——
但那不是雞叫聲!
是一種極其嘶啞、扭曲、像是被掐住脖子擠出來的怪聲,又像是一個啞巴在拚命嘶吼,難聽極了,刺得人耳膜疼。
我們都愣住了。
它叫完這一聲,收起翅膀,低頭看了我們最後一眼,然後猛地從高高的樹枝上一頭栽了下來!
“啪嗒!”
它直接摔在了堅硬的院壩地麵上,發出一聲悶響,一動不動了。
我們趕緊跑過去。它確實是摔死了,脖子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雞冠子磕破了,流了一小攤暗紅的血。眼睛還睜著,但裡麵那種讓人發毛的神采徹底消失了,隻剩下死物的渾濁。
就在我們都盯著雞屍體,剛鬆了半口氣的時候,怪事又發生了。
那死雞的身上,特彆是雞頭部位,竟然嫋嫋地冒起一絲絲極淡的青煙!那煙很輕,在清晨的空氣裡幾乎看不見,但我們都聞到了一股非常奇特的味道,不是焦糊味,也不是血腥味,倒有點像……有點像廟裡燒的香那股味,淡淡的,轉瞬就散了。青煙盤旋著上升,不到幾下就融進空氣裡,無影無蹤。
所有人都僵住了,麵麵相覷,沒人敢先開口。最後還是村長咳了一聲,強作鎮定地說:“看……看啥子看!死了就死了!趕緊的,挖個深坑埋遠點!莫要惹晦氣!”
兩個後生趕緊用鐵鍬把死雞鏟進編織袋,拎到後山找了個偏僻角落,挖了個深坑埋了。
回到家,桂芬臉色慘白,嘴裡不停念叨:“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看到沒?冒青煙了!那是魂魄走了哇!我的媽呀……”
我心裡也是七上八下,那股香火味和青煙太邪門了。白天強撐著下地乾了點活,但精神總是恍惚。
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彆沉,然後就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家院壩不再是那個破院壩,而是籠罩在一片柔和的金光裡。那隻紅毛公雞就站在院子中央,但它不一樣了——身上的羽毛不再是單純的紅色,而是閃著五彩的光,像緞子一樣漂亮,個頭也好像大了不少,神態安詳,眼神清澈又深邃,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陰沉感。
它看了我一眼,然後拍了拍翅膀,腳下竟然生出一小片祥雲,托著它緩緩升空,越飛越高,消失在金光深處。
我猛地醒了過來,窗外天還沒亮透。心口怦怦跳,那個夢太真實了,那隻雞升天時的樣子,清清楚楚印在我腦子裡。
“桂芬,桂芬!”我推醒旁邊的婆娘,把夢跟她說了。
桂芬聽完,愣了半天,才喃喃說:“……它……它這是真的修成了?功德圓滿,羽化登仙了?”
我們倆躺在床上,再也睡不著。之前是怕它作祟,現在心情更複雜了。要是它真的成了仙家,我們之前那麼對它,還叫人去打它,它會不會怪我們?
天亮後,我越琢磨越不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找來幾塊好木板,叮叮當當忙活了一上午,做了個小小的棺材,剛好能裝下一隻雞。又找了塊平整的石板,勉強打磨了一下,打算當墓碑。
下午,我扛著鐵鍬,一個人偷偷去了後山埋雞的地方。把土刨開,露出那個編織袋。我小心翼翼地把雞屍體取出來,已經硬了。
我把它輕輕放進小棺材裡,蓋上蓋。然後重新挖了個更深更規整的坑,把小棺材放下去,填土,壘了個小小的墳包。最後把那塊石板插在墳前,用釘子歪歪扭扭刻了幾個字:雞仙之墓。
做完這一切,我對著小墳包作了幾個揖,心裡默念:“雞……雞大仙,過去有啥子對不住的,您大人有大量,莫跟我們凡人計較。看在我們也養了您這麼多年,沒餓著您的份上,保佑一下家裡平平安安吧,以後我們每年都會來祭拜你。”
說來也怪,這麼做了之後,我心裡頭那塊大石頭好像終於落了地。晚上睡覺也踏實了,再沒聽到啥怪聲音。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田裡的稻子黃了,收了,又種下新的秧苗。秋風變得涼爽,吹過山崗,竹林沙沙響。那根爛木樁一直空著,我們也沒再養雞。
關於那隻紅毛公雞的邪門事兒,漸漸成了村裡人口中一個真正的怪談,有人說它修煉成了山神身邊的侍從,也有人說它本來就是下凡來曆劫的,眾說紛紜。
隻有我和桂芬知道,那個夢,那縷青煙,以及後山那個小小的墳包。是真是假,誰說得清呢?四川壩子的秋天,天空湛藍,一切都顯得那麼寧靜安詳。隻是在這片看似尋常的土地上,關於動物修仙的離奇傳說,又多了一個誰也說不透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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