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長。陳勇僵立著,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衣衫,冰涼地貼在皮膚上。他想尖叫,想逃跑,可喉嚨被堵死了,腳像生了根。
然後,他看見李麗的嘴唇動了。
沒有聲音。但他看清了她的口型。
她在說:“她……在……對……我……招……手……呢……”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陳勇混沌的恐懼,也劈斷了他最後一絲理智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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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聲淒厲嚎叫從他喉嚨裡迸發出來。他再也控製不住,猛地轉過身,麵向自己身後的那片虛空。
什麼……都沒有。
隻有牆壁,掛著俗氣風景畫的牆壁。畫框在昏暗光線下投出斜長的影子。
是空的。
一股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和被愚弄的暴怒同時衝上頭頂。他劇烈地喘息著,眼球布滿了血絲,猛地扭回頭,瞪向沙發上的李麗,嘶吼道:“你耍我?!你他媽找死是不是?!”
李麗依舊坐在那裡,臉上的笑容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驚愕和……恐懼。似乎剛才被什麼東西附體了,現在才恢複正常。
她的眼睛瞪得比剛才還大,幾乎要凸出眼眶,死死地盯著陳勇——不,是盯著陳勇的身後,他剛剛轉回來的那片區域。
她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想要說什麼,卻隻發出“嗬……嗬……”的氣音,像是被扼住了喉嚨。她的臉色在昏黃燈光下,迅速褪成一種死人的青灰。
陳勇的怒罵卡在喉嚨裡。一種比剛才更冰冷、更粘稠的恐懼,順著腳底板猛地竄了上來,瞬間凍僵了他的四肢百骸。
李麗在看什麼?她到底在看什麼?
他不敢再轉身了。他死死盯著李麗的臉,看著她眼中倒映出的景象——那不再是空洞,而是映出了……一個模糊的、紅色的輪廓,就貼在他身後,極近極近的地方。
他甚至能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正緩緩拂過他的後頸。帶著陳年的灰塵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到令人作嘔的腐香。
李麗的瞳孔開始放大,渙散。她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像篩糠一樣。她抬起一隻手,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陳勇,指向陳勇的身後,嘴唇翕動,終於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她……她……摸……我……”話音剛落,李麗整個人猛地向後一仰,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狠狠撞擊在胸口。她喉嚨裡發出一連串“咕嚕咕嚕”的、被液體堵塞的怪響,眼睛、鼻子、耳朵裡,突然湧出大量暗紅色的、粘稠的血液。
“麗麗!”陳勇失聲驚叫,下意識想要衝過去。
可他剛邁出一步,就停住了。
因為他看見,李麗身上那件絲綢睡衣,從領口開始,毫無征兆地、悄無聲息地裂開了一道口子。不是被撕開,更像是被一把極端鋒利、極端冰冷的東西,輕輕劃開。裂縫筆直向下,劃過她劇烈起伏的胸口,劃過平坦的小腹……
皮膚隨著裂縫翻開,露出下麵鮮紅的肌肉組織和黃色的脂肪。沒有血立刻噴出來,那些肌肉和脂肪的切麵光滑得詭異,微微蠕動著。
緊接著,第二道裂縫出現了,與第一道交叉。然後是第三道,第四道……
嗤……嗤……嗤……
極其輕微、卻又清晰可聞的,像是利刃劃過緊繃綢緞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裡響起。李麗的身體像是成了一張被無形之手肆意裁剪的布料,睡衣化作片片蝴蝶般的碎片飄落,底下的皮肉被切割成無數整齊的、大小不一的方塊。她甚至沒來得及發出像樣的慘叫,隻是喉嚨裡不斷湧出血沫和那種“咕嚕”聲,眼睛瞪得滾圓,直直地、絕望地瞪著天花板,身體隨著切割的節奏一下下抽搐。
血,這時才像終於反應過來的噴泉,從無數整齊的方塊切麵裡狂湧而出。不是噴濺,是流淌,是漫溢,濃稠的、溫熱的血漿瞬間浸透了她身下的沙發,又順著沙發邊緣滴滴答答淌下來,在淺色的瓷磚地板上積成一灘迅速擴大的、粘膩的紅色水窪。濃烈的血腥味轟然炸開,充斥了整個房間,令人窒息。
陳勇呆立在那裡,眼睜睜看著妻子的身體在他麵前被淩遲般肢解。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感覺都離他遠去,隻剩下眼前這鋪天蓋地的、蠕動的紅。
切割停止了。
李麗的身體已經不成人形,變成一堆勉強堆疊在一起的、邊緣整齊的肉塊。鮮血還在流淌。
然後,陳勇看見,在那堆破碎的血肉之上,沙發靠背的陰影裡,一點暗紅色,緩緩“浮”了出來。
那是一件旗袍。暗紅色的,絲綢質地,在昏光和血光中泛著幽暗的光澤。盤扣扣得一絲不苟,下擺繡著繁複的、顏色更深的纏枝花紋。
旗袍是空的。但它“立”在那裡。
緊接著,旗袍的袖口和裙擺下,緩緩“滲”出了慘白的顏色。那是女人的手臂和小腿,皮膚是死人的白,毫無血色,上麵布滿了深褐色的、像是水漬又像是屍斑的痕跡。一雙穿著紅色繡花鞋的腳,輕輕踩在了浸滿血泊的沙發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旗袍的領口上方,依然空空蕩蕩。沒有頭,沒有臉。
但陳勇能感覺到,一道冰冷刺骨、充滿惡毒恨意的“視線”,正從那空蕩蕩的領口裡射出來,牢牢地鎖定在他身上。
他想跑。可腳像被釘死在地板上,那攤粘稠溫熱的血已經漫過來,浸濕了他的拖鞋,冰冷粘膩的觸感透過襪子傳到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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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叫。可喉嚨裡隻能發出“咯咯”的輕響,所有的聲音都被恐懼攫取、捏碎。
那無頭的紅衣身影,緩緩地、優雅地,從沙發血泊上“飄”了下來。是的,飄。她的腳似乎沒有動,但暗紅色的旗袍下擺微微拂動,就那麼平移到了地板上,站在那灘血泊中央,麵對著他。
然後,她抬起了一隻慘白的手。手指纖細,指甲卻是烏黑的,長得有些畸形。那隻手,對著陳勇,輕輕地,招了招。
一下。
又一下。
像是在呼喚他過去。
又像是在打招呼——就像李麗最後說的那樣。
陳勇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無邊的黑暗吞沒了他最後的意識。
在他徹底失去知覺前,他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是那雙紅色繡花鞋,踩在粘稠血泊裡,發出的輕微、濕漉的——
“吧嗒”。
……
幾天後,接到鄰居投訴惡臭的警察撬開了這間公寓的門。
濃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幾乎形成了實質的屏障。經驗豐富的刑警也忍不住當場嘔吐。
客廳如同一個屠宰場。血液噴濺得到處都是,牆壁、天花板、家具……大部分已經變成深褐色。一具女性屍體以難以置信的方式被切割、堆放在沙發上,現場沒有找到任何利器。法醫初步判斷,那些切割麵光滑得匪夷所思,絕非普通刀具所能為。
男性戶主陳勇倒在沙發不遠處的地板上,同樣浸在大量乾涸的血泊中。他雙眼圓睜,麵目極度扭曲,仿佛死前看到了超越想象的恐怖景象。法醫檢查後確認,他體表無致命傷,但心臟破裂,是活活嚇死的。
現場勘查沒有找到外人闖入的痕跡。所有門窗反鎖。那晚的電梯監控隻拍到他們夫妻倆進入,再無人出入他們所在的樓層。走廊監控有一段難以解釋的雪花乾擾,時間就在他們進入電梯後不久。
案子成了懸案,卷宗裡塞滿了現場那些令人極度不適的照片和法醫充滿困惑的報告。隻有一點,在兩個死者之間地板上那片最濃稠的血泊邊緣,鑒證人員發現了一個模糊的、淺淺的印痕。
不太完整,但大致能看出,那像是一個女人高跟鞋的鞋尖。
暗紅色的。
後來,這棟樓的住戶在深夜獨自乘坐那部老舊電梯時,偶爾會聽到極輕的、若有若無的女人哼唱聲,不成調子,幽幽怨怨。有時電梯門打開,外麵昏暗的走廊燈光下,似乎會有一個穿暗紅色旗袍的女人背影,一閃而過。但沒人看得清她的臉。
再後來,有個半夜喝醉回來的租客,在電梯裡遇到了一個穿紅睡衣的豔俗女人,女人喝得更多,對他搔首弄姿。電梯門關上的刹那,租客醉眼朦朧,似乎看見女人身後的電梯內壁上,模糊地映出了一個穿著暗紅旗袍的無頭身影,緊緊貼在女人背後,一隻慘白的手,輕輕搭在女人的肩上。
電梯緩緩上升,指示燈的數字一格一格跳動,像計數著無法安息的亡魂。
那血紅的光,在深夜裡,幽幽地亮著。
無聲無息,卻又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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