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謝無涯在井口敲了三下。
第一下輕,第二下重,第三下停頓太久。
是暗號。他還在外麵,沒被數據流吞進去。可我知道,他進不來。纜線纏得更緊了,皮膚下的藍光已經爬到肩膀,像要把整條手臂染成另一種顏色。我張嘴想回應,卻隻發出一聲悶哼。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連呼吸都變得費力。
右耳的銀杏葉突然發燙。
不是阿絮的信號,也不是係統警報。是一種新的波動,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穿過牆體,穿過地板,直衝頭頂。我勉強抬起頭,視線模糊,隻能看到禮堂座鐘的投影開始扭曲,數據纜線微微震顫,仿佛受到了乾擾。
校長室的方向亮起了光。
幽藍色,一圈一圈擴散,像是某種機製被啟動了。傀儡師的動作頓了一下,一百零八根纜線同時停滯半秒。就是這一瞬,我感覺到束縛鬆了一點。
謝無涯動了。
他沒有等我回應,也沒有試圖破解封鎖。他直接砍斷了西側維修井的主電纜,用玄鐵劍引雷劈向地麵。電流順著排水係統竄入建築底層,整個校園的通靈節點閃了一下。數據投影出現裂痕,纜線劇烈抖動,其中一根“啪”地斷裂,彈回空中。
我摔在地上,膝蓋撞到地磚,疼得眼前發黑。但四肢終於自由了。
我撐著地麵喘氣,左手摸到那支掉落的水筆。筆帽朝上,尾端翹起,和之前一模一樣。我把它攥進掌心,指甲掐進塑料殼。
頭頂的投影徹底崩解。
傀儡師的身影在數據亂流中消散前,留下一句話:“祭壇醒了。”
我沒抬頭看他消失。我已經顧不上了。
因為就在那一瞬間,我聽見了。
不是聲音,也不是記憶回放。是係統底層傳來的震動,像是齒輪開始轉動,像是沉睡的東西睜開了眼。我的左眼突然劇痛,銀光不受控製地閃爍起來。耳邊的銀杏葉瘋狂震顫,幾乎要脫落。
然後我看到了。
透過破碎的數據流,透過層層阻隔,我“看”到了校長室。
不是用眼睛。
是通過契約鏈接,通過怨氣值的微弱共鳴,我短暫地接入了阿絮殘留在建築結構裡的影子視角。
我看見謝無涯站在門邊。
他的手按在門把手上,掌心有血。血順著金屬紋路蔓延,像活物一樣鑽進鎖孔。門無聲開啟,裡麵一片死寂。
他走進去,腳步很輕。
房間裡沒有燈,隻有中央地麵凹陷下去的一圈圓形結構。材質說不清是什麼,表麵浮著細密的紋路,那些紋路……我認得。
和我耳墜上的銀杏葉一模一樣。
祭壇。
它真的存在。
謝無涯沒有靠近,而是從懷裡掏出一個朱砂羅盤。指針一開始亂轉,後來慢慢停下,指向他自己胸口。
那裡插著一支青銅楔子。
我和母親命途綁定的那支。
他盯著羅盤看了幾秒,然後伸手碰了祭壇邊緣。
沒有爆炸,沒有警報。
隻有一聲低鳴,像是回應。
祭壇中央的凹槽形狀清晰起來——和母親留下的青銅楔子完全契合。隻要放進去,就能啟動最終程序。
我咬破嘴唇。
不能讓他動手。
一旦楔子歸位,係統就會判定實驗完成,立刻執行清除。不隻是我,所有與我有關的人都會被標記為異常。阿絮、陸綰綰、陳墨……還有謝無涯自己。
我想喊,可發不出聲。
我想切斷鏈接,可意識被牢牢吸住。
就在這時,南宮熾的聲音響了。
不是從門口,也不是從走廊。
是從四麵八方傳來的。
“你來了。”他說,“比預計早了七分鐘。”
謝無涯猛地抬頭。
天花板上,一隻機械義眼緩緩浮現。紅色光源鎖定他,射出一道激光,在地麵劃出幾行字:
第七實驗體雲星月,終局條件達成。
謝無涯盯著那行字,臉色變了。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也知道。
這不是終點。
是開始。
係統準備把我作為新規則的載體,把我的存在寫進核心代碼。而這個過程,需要一個媒介——那就是祭壇,以及那支楔子。
謝無涯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
楔子在發燙。
他抬起手,握住玄鐵劍柄,一步一步走向祭壇中心。
我沒有阻止他。
因為他不是要去啟動它。
他是想去毀掉它。
劍尖落下那一刻,祭壇突然亮起整圈藍光。符文從地下翻湧而出,形成屏障。謝無涯一劍劈下,劍刃與光幕相撞,火花四濺。
他再砍第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