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涯的手指在顫抖。
不是因為冷,也不是因為痛。他的手腕上纏著半透明的鎖鏈虛影,那是封魔係統發出的召回令。每次他靠近解剖室第七號標本瓶,這東西就會收緊一圈,像要把骨頭碾碎。
但他還是進來了。
時間不對。空氣裡滴落的朱砂液懸在半空,一滴接著一滴往上飄,又倒流回瓶口。牆上的鐘停在七點零七分,秒針抽搐般跳動兩下,忽然逆時針轉了三格。
他知道這是陸綰綰回溯時間的結果。所有人都被拉回了二十年前的節點,可有些事沒變——他每月初七必須來喂一次幽冥生物。
玄鐵劍貼著他的背脊發燙。劍身裂開二十四道紋路,每一道都對應一個死去的謝家人。他們曾試圖阻止獻祭,全都失敗了。現在輪到他。
他走到標本架前,抽出第七號瓶子。玻璃外結了一層灰白色霜花,裡麵漂浮著一團暗紅絮狀物,像是凝固的血絲,又像腐爛的根須。這就是幽冥生物,從母親那一代就開始養在瓶中的存在。
他咬破指尖,血混著朱砂滴進瓶口。
液體剛觸到那團絮狀物,整個瓶子猛地一震。霜花瞬間融化,滲出黑色液體,在地麵畫出一道歪斜的線,指向門的方向。
謝無涯沒動。
他知道這不是警告,是回應。
瓶中的絮狀物開始蠕動,一根細絲探出液麵,貼在玻璃內側,緩緩寫下三個字:她來了。
他呼吸一滯。
“誰?”他低聲問。
沒有回答。但瓶身溫度驟升,蒸騰起一股白霧。霧中浮現畫麵——海底祭壇,青銅楔陣排列成環,中央跪著一個人影,身穿南昭學院製服,後頸刻著編號“7”。
那是雲星月。
畫麵一閃而過。瓶內生物劇烈翻滾,彼此融合,拉伸成柱狀,衝破瓶口。它沒有落地,而是懸浮在空中,繼續膨脹、塑形。
三米高的人形逐漸成型。皮膚是半透明的膠質,能看到內部流動的暗紅色脈絡。它的頭顱緩慢抬起,麵部輪廓一點點清晰起來。
謝無涯後退一步。
那張臉,他見過照片。
雲星月的母親,林疏月。
人形沒有開口,可他腦中響起一段信息,直接灌入意識:
【祭壇之下,楔子未斷】
【南宮熾跪拜的對象,是你父親留下的殘片】
【去不了的地方,讓光替你走】
話音落下,人形突然轉身,數十條觸手如藤蔓般射向天花板。它們穿透水泥層,一層接一層地破開樓板,直衝校長室方向。
謝無涯抬頭,看見那些觸手末端泛起微弱藍光,像是某種信號在傳遞。
他還來不及反應,頭頂傳來金屬扭曲的聲音。
校長室穹頂的觀測之眼,正在蘇醒。
那隻巨大眼球從虛空中浮現,虹膜由無數碎片拚成,每一小塊都在旋轉,映出不同場景——有學生走路的背影,有老師批改作業的手,還有他自己站在解剖台前的畫麵。
它發現了異常。
人形觸手已經纏上眼球外圍,層層包裹,像要將其封鎖。可就在下一秒,機械義眼中央裂開一道縫,紅光凝聚成束,直射聚合體核心。
激光掃過的瞬間,空氣發出焦糊味。
謝無涯本能撲上前,卻被一股力量狠狠甩開。是幽冥生物最後的動作。一條觸手將他推出爆炸範圍,重重摔在牆角。
他撞翻了一排標本瓶,玻璃碎裂聲接連響起。液體潑灑在地上,彙聚成一條線,指向南方。
激光持續了五秒。
當光芒散去,人形已化為灰燼,殘渣隨氣流升騰。但那些灰燼沒有落地,反而逆著重力向上飛,穿過層層斷裂的樓板,朝著某個方向疾馳而去。
謝無涯靠著牆,喘著氣。
胸口插著的青銅楔子開始震動,每一次跳動都帶來一陣鈍痛。他低頭看,衣襟已被血浸透。這傷來自雲星月的命途綁定,她越接近真相,他就越接近死亡。
但他顧不上這些。
他抬起頭,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