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刮在臉上,帶著鹹腥味。我扶著牆往前走,謝無涯靠在我肩上,腳步拖遝。他的血順著手指往下滴,在地上留下斷續的紅點。
我沒回頭,也沒停。
到了醫務室門口,門是半開的。燈亮著,不刺眼,照出裡麵整齊的桌椅和靠牆的儀器櫃。空氣裡有股淡淡的藥水味,不是消毒水,更像某種植物熬出來的苦香。
我把謝無涯安置在走廊長椅上。“你在這等。”
他點頭,沒說話。
我推門進去。
陳墨站在操作台前,背對著我,手裡拿著一支裝了透明液體的針管。他正在調整一台儀器,屏幕上的波形圖一閃一閃,頻率和我左臂的紋路完全一致。
我沒有坐下,直接開口:“你知道我會來。”
他手沒停,聲音平穩:“比預計早三分鐘。你忍痛的時間比我算的長。”
我盯著他後頸那塊皮膚,那裡有一道淺色疤痕,形狀像被什麼燒過。他說完這句話,才緩緩轉身。眼神很靜,看不出情緒。
“這是什麼?”我把左臂抬起來。
紋路又閃了一下,第七次。
他看著屏幕,又看看我,放下針管。“不是係統侵蝕。是數據同化。你的身體正在被一段外來信息重構,就像把一個人的記憶複製進另一個人的身體。”
我說不出話。
他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內側一道舊痕。黑色的,彎彎曲曲,和我現在的紋路一模一樣。
“我也試過。”他說,“失敗了。現在隻能靠藥劑撐著,不讓身體徹底變硬。”
他拿起針管,紮進自己手臂。動作熟練,沒有猶豫。
藥劑注入的瞬間,空氣像是被攪動了一下。一層薄霧般的影像浮現出來,像是從牆裡透出來的。
畫麵變了。
二十年前的南昭學院走廊,燈火通明,天花板掛著彩帶,廣播裡放著音樂。畢業典禮正在進行。
一個女人從遠處跑過來,製服被扯開一角,頭發散亂。她左臂纏著黑鏈,鏈條另一端連向虛空。她回頭看了一眼,目光穿過人群,直直望向我所在的位置。
是我母親。
她嘴唇動了,兩個字清晰可見:
快逃。
我後退一步,左眼突然發燙。銀光不受控製地湧出來,詭語係統自動激活。界麵跳出來,一行警告閃爍:
【檢測到高維數據投影,來源未知,建議終止解析】
我沒有關。
強行讀取。
大量碎片衝進腦子——
編號:e7
時間戳:2004.6.182359
坐標:南昭地下七層
指令重複播放:「目標個體:雲星月,同化進度同步率98.7,準備啟動最終融合程序」
我閉眼,冷汗順著額頭滑下來。
再睜眼時,影像已經消失。
陳墨靠著桌子站著,臉色發白,針管空了,掉在地上。
“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他說。
“這不是過去。”我聲音低,“她在經曆這些事,現在就在經曆。”
他點頭。“所以我說,不是記憶回放。是監控信號泄露。他們還在運行那個程序。”
我低頭看左臂。紋路穩定地閃著,第八次。
“誰在運行?”
“南宮熾。”他說,“但他不是主控者。他隻是執行人。真正的係統核心,一直藏在醫務室下麵。”
我抬頭看他。
他沒回避我的視線。“你以為你是最後一個實驗體?你是唯一一個活著走到這一步的。其他人,都在第七次鳴響時崩潰了。意識撕裂,身體結晶。你媽也是在第七次之後失蹤的。”
我摸了摸右耳的耳墜。銀杏葉冰涼,但能感覺到它在微微震動,頻率和紋路一致。
“為什麼我能活下來?”
“因為你不是單純的接收端。”他走到儀器旁,調出一組數據,“你體內有詭語係統。它在乾擾同化進程,也在保護你。但這種平衡不會持續太久。一旦同步率達到百分之百,你的意識會被覆蓋,變成另一個‘她’。”
“我不信。”
“你不信沒關係。”他咳嗽兩聲,嘴角滲出一點透明液體,“可你剛才看到的畫麵裡,有沒有注意到一件事?”
“什麼?”
“你母親跑的時候,左手一直按著胸口。她在護什麼東西。而你現在,每次心跳加快,左臂紋路閃爍,右耳耳墜也會共振。說明它們之間有關聯。”
我伸手碰耳墜。
它忽然震了一下,比之前強烈。
腦海裡閃過一個畫麵——很小的時候,有人把這枚耳墜戴在我耳朵上。手指修長,指甲乾淨,手腕上有道疤。不是母親的手。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