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出奶茶杯殘片的時候,指尖還在發麻。剛才那一道雜音切斷了耳墜的信號,也震得我左眼生疼。風從走廊儘頭灌進來,帶著一股鐵鏽和藥水混在一起的味道。
謝無涯站在我身後半步,劍沒收回,手按在刀柄上。他沒說話,但我能感覺到他在等我下一步動作。
陳墨靠在牆邊喘氣,臉色比紙還白。他剛才追上來時一句話沒說,隻衝我們點頭,然後指向樓梯口——那扇通往醫學樓最底層的合金門就在眼前。
門是關著的,表麵覆蓋了一層會動的東西。像是藤蔓,又不像。它們緩慢地扭動,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像電流穿過老式電線。
我知道那是數據藤蔓,活的係統鎖鏈。普通鑰匙打不開,暴力破壞會觸發警報。我低頭看著手中的殘片,指甲在邊緣劃了一下。
紙靈來了。
它們從牆縫裡鑽出來,小小的,灰白色,像被揉皺的作業紙折成的人形。我讓它們接過殘片,把上麵殘留的頻率送進門側的接口。這是之前阿絮傳訊時留下的波動,混著怨氣值,不是標準生物信號,但足夠騙過識彆係統。
藤蔓停了一下。
門開了條縫。
我們三個一起進去。門在身後合上,聲音很輕。可剛踏進一步,空氣就變了。耳邊響起一種低頻的聲音,不尖銳,卻壓得人太陽穴脹痛。我的記憶突然跳出來一段畫麵——小時候母親抱著我在鋼琴前,手指在琴鍵上滑過,然後畫麵斷了。
謝無涯忽然悶哼一聲,抬手扶住牆壁。他的劍發出嗡鳴,劍身上的名字開始發燙。他咬牙,用劍尖在地上劃了一下,殉道者名單的共鳴擴散出去,那股聲音弱了幾分。
我趁機往前走。
房間很大,四麵都是架子,堆滿了文件。有些已經泛黃,有些是新的,打印日期就在昨天。我隨手抽出一份,封麵寫著“時間容器001”,下麵貼著一張照片——是個嬰兒,眼睛閉著,頭上戴著金屬環。
我又抽了一份,編號三百多,內容差不多。實驗記錄、腦波圖、生命體征變化表。翻到最後一頁,寫著“失敗,載體崩潰”。
再往後抽,編號越來越接近七百。我心跳加快,手指翻得更快。
終於找到那份最新的。
封麵上沒有編號,隻有“732”三個數字,紅色加粗。下麵寫著陸綰綰的名字,還有她的照片。她站在教室門口,背著書包,笑得很自然。報告右上角標注“唯一存活個體”。
我盯著那行字,喉嚨發緊。
陳墨走到我旁邊,伸手想拿那份文件。他的手指剛碰到紙張,整個人猛地一抖。他彎下腰,一口黑血噴了出來,濺在文件夾上。
血不是普通的顏色,發暗,黏稠,裡麵纏著細小的絲線,像鎖鏈一樣盤在血塊裡。他跪下去,雙手撐地,呼吸急促。
“她們……”他開口,聲音嘶啞,“不是普通的實驗體。”
我和謝無涯都看著他。
他抬起臉,嘴角還在流血,“她們的基因鏈裡藏著東西……能逆轉係統的鑰匙。每一次時間回溯,都在激活那段代碼。七百三十二次實驗,隻有她活下來,因為她不是容器……她是母體。”
我沒動,手裡的文件也沒放下。
母體?
這個詞讓我腦子一震。我想起陸綰綰每天失去的記憶,想起她指甲縫裡滲出的銀沙,想起她隨身帶著的那個八音盒。裡麵裝的不是音樂芯片,是二十年前的膠卷。
原來她一直在重複的,不是時間。
是生育。
係統在用她一遍遍孕育某種東西。每次失敗,就抹掉一部分記憶,重新開始。直到這一次,她活到了現在。
“為什麼是她?”我問。
陳墨搖頭,還想說什麼,可話沒出口,整棟樓突然晃了一下。
頭頂的燈閃了兩下,熄滅。應急紅燈亮起,一圈圈掃過房間。地麵傳來震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地下往上頂。架子開始傾斜,文件嘩啦啦掉下來。
謝無涯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拉到牆邊。他另一隻手握緊劍,劍身還在震。
“不能再待了。”他說。
我沒鬆手裡的報告。我低頭看最後一行字,上麵寫著:“實驗目的:孕育可承載‘母體權限’的生命載體”。
我的手指劃過那行字。
就在這時,陳墨突然抬起手,在地上抓了一下。他的指甲刮著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他畫了個符號,歪歪扭扭,像是兩個字疊在一起。
我看懂了。
一個是“逆”,一個是“生”。
他畫完,頭一歪,倒在地上。
我蹲下去探他鼻息,還有氣,但脈搏很亂。他的皮膚開始發硬,像是要結一層殼。
謝無涯走過來,看了看地上的符號,又看了看我手裡的文件。
“他們知道我們要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