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雨夜中的信任烙印
雨水像冰冷的子彈,無情地擊打著叢林中的每一片葉子,也擊打著林清源瀕臨崩潰的神經。他的手指在沾滿泥水的褲兜裡,完成了一個細微到極致的動作——按下那個致命裝置的求救兼定位按鈕。這個動作在他自己看來輕如鴻毛,但在李帆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中,卻被無限放大。
“彆動!手,慢慢拿出來!”
李帆的槍口瞬間完成微調,低沉的聲音比雨水更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穿透嘩啦啦的雨聲,直刺林清源的心臟。
林清源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無形的冰錐釘在原地。臉上僅存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在偶爾劃破夜空的閃電映照下,慘白如紙。雨水順著他濕透的發梢滾落,流過他因恐懼而圓睜的雙眼,混合著或許還有的淚水,更添幾分狼狽與徹底的絕望。他顫抖著,像是用儘了全身力氣,將手緩緩從口袋中抽出。攤開的掌心裡,並非預想中的武器,而是一個小巧的、外殼有明顯手工改裝痕跡的電子設備,上麵那一點微弱的紅色指示燈,如同惡魔的眼睛,在雨夜中固執地閃爍。
“定位器?!”李帆眼神一凜,怒火如同被點燃的汽油,轟然湧起,燒卻了方才因對方提及女兒而產生的一絲遲疑,“你果然是他們的眼線!”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被背叛的痛楚。他不僅擔心眼前的危險,更後怕於宋墨涵剛剛差點就相信了這個男人。
“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林清源急促地辯解,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委屈而扭曲,帶著明顯的哭腔,“是他們逼我的!他們在我女兒的身體裡……不,是裝在這個設備裡,有遙控引爆裝置!如果我不按他們說的做,不按時報告位置,他們就會…就會殺了我女兒!”他徹底崩潰,蹲下身,雙手死死抱住頭,指甲幾乎要掐進頭皮,仿佛這樣才能抵禦那噬骨的恐懼和無助,“我是被逼的!那支抑製劑是真的,我隻想救我女兒…我隻想她活下去啊…”最後的呐喊淹沒在雨聲中,微弱而淒涼。
宋墨涵握緊了手中那支冰涼的金屬管,看著眼前這個蜷縮成一團、為女兒甘願踏入地獄的父親,醫者仁心讓她胸腔裡堵得發慌。她理解這種為至親不惜一切的瘋狂。但她強迫自己冷靜,沒有冒然上前安慰,而是迅速將這支充滿疑點的“晨曦a”抑製劑小心地收進醫療包最內層的防水隔袋,並拉上了拉鏈。信任不能替代理智,尤其是在生死關頭。
“李帆,怎麼辦?”宋墨涵看向隊伍此刻唯一的武力依靠,聲音儘量保持平穩,但微微顫抖的尾音泄露了她的緊張。
李帆眼神銳利如刀,大腦飛速運轉,遠處的巡邏隊腳步聲似乎正在借著雨聲的掩護靠近,定位器在運作,他們就像黑暗中的燈塔,隨時可能被蜂擁而至的敵人包圍。
“先離開這裡!”李帆當機立斷,沒有絲毫猶豫。他一把奪過林清源手中那個仍在閃爍的定位器,看也不看,用力摔在身旁一塊裸露的岩石上!啪嚓一聲脆響,零件飛濺。他隨即抬起穿著厚重軍用皮靴的腳,狠狠碾了上去,直到那點紅色的光芒徹底熄滅。“跟上!如果你敢再耍任何花樣,我第一個斃了你!”他聲音冰冷,一把拉起幾乎癱軟的林清源,粗暴地推著他向前,不容他有任何拖延。
三人小隊不再遵循林清源之前提供的所謂“隱蔽路線”,那很可能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轉而由李帆憑借多年來在極限環境中磨礪出的記憶力和方向感,強行在危機四伏的密林中穿行。雨水模糊了視線,濕滑的苔蘚和盤根錯節的樹根隨時可能讓人摔倒,帶刺的荊棘無情地劃破裸露的皮膚,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宋墨涵體力消耗極大,肺部火辣辣地疼,呼吸愈發沉重,但她緊緊咬著下唇,一聲不吭,腦海裡隻有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必須把抑製劑,安全帶回去,救活灰梟!
與此同時,洞穴方向,危機正在無聲逼近。
顧錦城和山貓正以極限速度在雨林中穿梭,心中的不安隨著距離洞穴越近而愈加強烈,幾乎凝成實質。破碎通訊裡那句“帶回林清源”和加密名單上“自願參與”的冰冷備注,像兩根淬毒的尖刺,深深紮在他心頭。林清源如果是“自願者”,那麼他的背叛就不是被迫,而可能是主動的配合!他不敢想象,如果宋墨涵和李帆他們先一步遇到了這個林清源,會麵臨怎樣的險境?宋墨涵那份源於醫生的信任,是否會成為刺向她自己的刀?
“山貓,再快!”顧錦城的聲音透過密集的雨幕,帶著一絲他自己都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他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宋墨涵清澈而堅定的眼神,以及她緊握著他那枚軍牌時,那脆弱又倔強的模樣。那種蝕骨的擔憂,超越了對任務失敗的憂慮,是一種源於純粹個人情感的、近乎恐懼的牽絆。他不能讓那雙眼睛失去光彩。
終於,洞穴那模糊的輪廓在雨夜中隱約可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然而,洞傳來的並非預想中的平靜,而是壓抑的爭執聲和灰梟痛苦掙紮的悶哼!
“怎麼回事?”顧錦城如同潛伏的獵豹,悄無聲息地抵近洞口,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鎮住了洞內有些混亂的場麵。
洞內,負責留守的猴子正舉槍對著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林清源,手指緊扣在扳機護圈上,眼神警惕。李帆則擋在宋墨涵身前,呈保護姿態。而宋墨涵正跪在簡易擔架旁,手中拿著的,赫然是那支從林清源處得來的“晨曦a”抑製劑,針頭已經取下保護套,眼看就要刺入灰梟臂膀的靜脈。
看到顧錦城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現,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宋墨涵更是猛地抬起頭,眼中瞬間湧上了複雜難言的情緒——有看到他平安無事的安心,有被懷疑和困境擠壓的委屈,更有對他身處險境的無法掩飾的擔憂。
“隊長!”李帆立刻言簡意賅地彙報,“我們返回時遭遇了這個叫林清源的研究員,他主動提供了這支抑製劑,但我們發現他身上藏有激活狀態的定位器!已被我破壞。”
顧錦城冰冷的目光如同手術刀,先是掃過麵如死灰的林清源,最終落在宋墨涵手中那支關係著戰友生死的金屬管上:“抑製劑檢查過了嗎?”他問宋墨涵,語氣沉靜,卻帶著強大的安撫力量。
“外包裝標簽是手寫批號,與標準製式不符。我僅憑肉眼和基礎檢測,無法完全確定成分,但其溶液澄澈度、氣味與記錄中的‘晨曦’係列相似。藥理上可能有效,但灰梟快撐不住了!必須立刻試用!”宋墨涵語速飛快,帶著醫者在生死關頭的決斷,也透著一絲無奈下的冒險。
“不能注射!”顧錦城厲聲阻止,幾步上前,不容置疑地從宋墨涵手中拿過那支抑製劑。同時,他從自己戰術背包的防水層中,取出從野外觀察站帶回的、包裝正規、有著清晰印刷批號和密封條的“晨曦”抑製劑遞給宋墨涵,“用這個。林清源是基地核心研究員,而且是‘自願參與者’。他提供的藥劑,絕不能輕信。”他刻意強調了“自願參與者”幾個字,目光如炬地再次射向林清源,果然看到對方身體劇烈一顫。
宋墨涵一愣,瞬間明白了顧錦城的深層顧慮——林清源的“自願”身份,意味著他的行為可能充滿算計。她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沒有多問一句“你確定嗎”,立刻接過顧錦城帶來的抑製劑,熟練地進行注射前準備。這種毫無保留的、建立在共同經曆生死基礎上的信任,讓顧錦城一路緊繃的心弦微微鬆動了一絲。
然而,就在宋墨涵準備將針頭刺入灰梟靜脈的瞬間,異變陡生!
原本隻是萎靡不振、意識模糊的灰梟,突然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整個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喉嚨裡發出不似人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聲!他皮膚下那些原本隻是隱約浮現的黑色網狀斑塊,此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蔓延、凸起,如同有活物在皮下蠕動,看起來詭異而可怖!
“不好!真菌急性爆發!免疫風暴!”宋墨涵臉色驟變,聲音帶著罕見的驚惶,“他的免疫係統正在全麵崩潰!抑製劑必須現在就用,無論哪一支,都必須立刻一試!否則幾分鐘內就會……”後麵的話她沒有說,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著什麼。情況危急,已容不得他們再去實驗室驗證哪一支絕對安全。
顧錦城眼神一凜,腦中瞬間權衡千百次,最終做出了決斷:“用我們帶回來的!”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更相信宋墨涵的專業——她需要的是真正可能起效的藥劑,而不是一個可能致命的陷阱。
宋墨涵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手臂因緊張而產生的細微顫抖,屏住呼吸,將透明澄澈的液體緩緩推入灰梟體內。那一刻,洞穴內寂靜無聲,隻剩下洞外嘩啦啦的雨聲和眾人壓抑的呼吸聲,所有目光都死死盯在灰梟身上。
度秒如年。幾秒鐘後,在眾人幾乎要絕望的目光中,灰梟劇烈的抽搐奇跡般地漸漸平複,那駭人的嗬嗬聲也減弱下去,雖然依舊昏迷不醒,但急促如風箱的呼吸變得稍微深長、順暢了一些。生命體征監測儀上那幾個危險的數字,也開始有回穩的趨勢。
“起作用了…真的起作用了…”宋墨涵脫力般鬆了口氣,這才感覺到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掌心是指甲深陷留下的月牙形紅痕。
危機暫時解除,壓抑的怒火和質疑再次升騰,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利箭,聚焦到罪魁禍首林清源身上。
顧錦城走到林清源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癱軟在地的男人,強大的壓迫感讓林清源幾乎無法呼吸,如同被猛虎盯上的獵物。“說,你的真實目的。還有,‘清掃隊’的具體計劃,他們到底什麼時候到?”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洞穿人心的力量。
林清源麵如死灰,在顧錦城仿佛能剝離所有偽裝的目光下,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涕淚橫流。“我說…我全都說…我…我最初確實是自願加入‘彼岸’項目的,因為他們承諾給我女兒世界上最好的基因治療方案,她得了罕見的遺傳病…我沒辦法…但後來,我逐漸發現了‘彼岸’項目的真相,它根本不是旨在治愈,而是…太可怕了,我想退出,他們就用我女兒的性命威脅我,逼我繼續合作…”他斷斷續續地哭訴著,聲音充滿了悔恨,“那支抑製劑,核心成分是真的,我…我偷偷保留了原始數據,但…但他們可能在裡麵添加了追蹤納米劑…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清掃隊’…他們不是來清掃廢棄基地的,他們是來確保‘黑翼’原始菌株樣本和所有核心研究人員安全轉移,並…並抹除所有實驗痕跡和…和像你們這樣的‘不穩定因素’的…他們…最多還有半小時就到了…甚至…可能更快…”他提供的真相,比想象的更加殘酷和冰冷。他們不僅麵對的是致命的神秘真菌,更陷入了一場精心策劃、視人命如草芥的陰謀。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顧錦城眼神冰冷,立刻下達一連串命令:“山貓,猴子,利用地形布置詭雷和預警裝置,建立防禦圈!李帆,檢查所有武器彈藥,分配火力,準備強行轉移傷員!宋醫生,”他轉向正在快速收拾必備藥品和器械的宋墨涵,聲音在不自覺中放緩,“灰梟的情況,能承受移動嗎?”
宋墨涵快速檢查了一下灰梟的瞳孔反應和生命體征:“可以短距離移動,但必須保持絕對平穩,避免顛簸。我需要隨時監測他的情況,一旦有變,必須立刻停下處理。”
“明白。”顧錦城點頭,開始根據洞穴結構和外部環境,迅速部署突圍路線和應急預案。洞外,雨聲未歇,甚至隱約傳來了直升機螺旋槳低沉而有力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清掃隊”的空中先鋒,已經嗅著血腥味而來。
在極度緊張的氛圍中,顧錦城走到正在最後檢查醫療包的宋墨涵身邊,不由分說地將她拉到一旁相對避風的岩石後麵。
“這個,給你。”顧錦城從戰術背心最內層、緊貼胸口的口袋裡,取出一個東西,不由分說地塞進宋墨涵手裡。那動作快而堅決,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宋墨涵低頭一看,掌心躺著一把小巧卻閃著寒光的軍用求生刀,刀柄上的防滑紋路細膩而有力,上麵還殘留著他胸膛的體溫,滾燙得幾乎灼人。
“必要時,保護好自己。不要猶豫。”顧錦城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深邃的目光緊緊鎖住她,那裡麵翻湧著太多無法言說的情緒——深切的擔憂、將她卷入其中的愧疚,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明顯超越了戰友之情的溫柔與牽絆,“對不起,是我…把你卷進了這樣的絕境。”
宋墨涵握緊那把小刀,冰冷的金屬因他的體溫而變得溫暖,仿佛他的一部分力量正通過這小小的器物傳遞過來。她抬起頭,雨水和淚水混雜在蒼白的臉上,卻努力綻開一個讓他安心的、帶著韌性的笑容:“我不後悔。顧錦城,我不後悔。我是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天職。也是…你的隊員。”最後幾個字,她說得極輕,卻像帶著千鈞重量,重重地敲在顧錦城的心上。
他沒有再多說,任何言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他隻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所有的囑托、信任、以及一份沉甸甸的、尚未不及言明的情感。隨即,他毅然轉身,將所有柔軟壓回心底,恢複了那個冷峻果決、仿佛無堅不摧的“山鷹”隊長模樣,聲音沉穩而有力地傳遍洞穴:
“全體都有,檢查裝備,按預定隊形——準備突圍!”
宋墨涵將那份滾燙的信任——求生刀,緊緊貼在自己胸口。那裡,原本隻貼著顧錦城那枚象征著責任與守護的軍牌,如今,又多了一份他親手給予的、帶著體溫的具象化守護。在這硝煙與死亡彌漫的冰冷雨夜,愛與信任,在絕境的土壤中無聲滋長,淬火成鋼,成為了彼此最堅實、最溫暖的鎧甲。
喜歡戰地醫生和特戰隊軍人相互救贖請大家收藏:()戰地醫生和特戰隊軍人相互救贖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