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蘇醒
時間在icu內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伴隨著儀器規律的滴答聲,敲打在宋墨涵的心上。她纖細的身影在床邊凝成一座雕塑,雙手緊緊包裹著顧錦城那隻未輸液、略顯冰涼的大手。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關節的粗糲和掌心的厚繭,那是常年與鋼槍為伴留下的印記,此刻卻脆弱地依偎在她的溫暖裡。她仿佛要通過這緊密的接觸,將自己的生命力、信念,乃至靈魂,都毫無保留地渡給他。目光如同最精細的掃描儀,一遍遍掠過他蒼白的臉頰、微蹙的眉峰、乾燥的唇瓣,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顫動。
沈延舟帶著護士悄無聲息地進來進行例行檢查。他動作嫻熟而輕柔,查看瞳孔對光反射,核對監護儀上跳躍的數字,指尖在他腕間停留片刻,感知著那微弱卻持續不斷的脈搏。“生命體征很穩定,神經反射也在預期範圍內。”他轉向宋墨涵,聲音平和而帶有安撫的力量,“蘇醒是一個過程,身體需要時間從麻醉和創傷中恢複,耐心等待是最好的支持。”
宋墨涵用力點頭,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發不出聲音,隻能用泛紅的眼眶和充滿感激的眼神回應。她知道自己此刻不是醫生,隻是一個懸著心等待親人歸來的普通人。
就在沈延舟示意護士記錄數據,準備轉身離開的刹那,宋墨涵的掌心清晰地感受到——顧錦城的手指,極其輕微地、試探性地勾動了一下!
那動作如此細微,如同沉睡的蝴蝶第一次嘗試振翅,卻在她死寂的心湖中投下巨石,激起驚濤駭浪。她猛地吸了一口氣,身體瞬間前傾,幾乎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緊鎖住他的麵容,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瞬間。
仿佛回應著她內心的呼喚,顧錦城濃密的睫毛開始如風中蝶翼般顫動,掙紮著要擺脫沉重的束縛。眉宇間那道因常年凝思而刻下的淺痕加深了些許,似乎在蘇醒的過程中與身體的劇痛和麻木抗爭。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一聲破碎的、幾乎湮沒在儀器聲中的低啞呻吟溢出唇畔。
“錦城?”宋墨涵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輕得像一片羽毛,唯恐驚擾了他艱難凝聚的意識,“顧錦城?你能聽見我嗎?”她的指尖下意識地收緊,傳遞著無聲的鼓勵。
沈延舟立刻停下腳步,抬手示意護士保持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聚焦在病床上那正在與意識混沌搏鬥的身影上。
在眾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下,顧錦城沉重的眼皮如同千斤閘門,被無形的力量一點點撬開,露出其下渙散而迷茫的瞳孔。麻藥和重創抽走了他眼中的銳利,隻剩下一片朦朧的虛影,緩慢地適應著icu內昏暗的光線。他的目光毫無焦點地遊移,掠過天花板的燈罩,掠過沈延舟白色的衣角,最終,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溫暖的引力牢牢捕獲,緩緩地、帶著千斤重負般,定格在了宋墨涵布滿淚痕、卻因希冀而閃閃發光的臉上。
那一瞬間,他渙散的眼神仿佛被注入了靈魂,凝聚起一點微弱的、卻真實存在的星芒。乾裂起皮的嘴唇艱難地翕動了幾下,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氣音,未能成言。
宋墨涵立刻領會,連忙拿起旁邊備著的沾濕棉簽,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濕潤他乾涸的唇瓣。“彆急,慢慢來,你剛醒,還很虛弱。”她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與平日裡那個冷靜、專業、甚至在手術台上有些嚴厲的宋醫生判若兩人。此刻,她隻是他的宋墨涵。
顧錦城閉了閉眼,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皮膚上投下淺淡的陰影,似乎在積攢著稀薄的力量。再次睜開時,眼底的迷霧似乎散去些許,清明了幾分。他深深地望著她,目光像是穿透了生死界限,帶著失而複得的珍視,仿佛要將她的眉眼、她的擔憂、她的守護,都深深地鐫刻在靈魂最深處。然後,他用儘此刻全身的力氣,那被他握住的手指感受到了回應——他反手,用指腹更緊地貼住了她的手指,力道雖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堅定。
“……墨……涵……”他終於吐出了兩個模糊不清的音節,沙啞粗糙得如同砂紙摩擦過聲帶。
僅僅兩個字,卻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宋墨涵強忍至今的情感閘門。滾燙的淚水再次洶湧而出,沿著臉頰滑落,滴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這不是悲傷,是喜悅,是心酸,是巨石落地的狂喜與長達數十小時瀕臨絕望的恐懼釋放後交織的巨大衝擊。她用力點頭,泣不成聲:“是我,是我!你醒了,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她俯下身,額頭輕輕抵著兩人交握的手,肩膀因壓抑的抽泣而微微聳動。
沈延舟適時上前,進行了一係列簡單的神經功能指令測試:“顧隊長,能聽到我說話嗎?如果可以,請試著動一下右手手指。”
顧錦城的目光轉向沈延舟,眼神中雖然帶著重傷後的虛弱,卻依然閃過一絲屬於頂尖特種兵的本能審視和警惕。但他很快判斷出對方的身份和意圖,依言,極其緩慢地、幾乎是耗儘全力地,動了動右手的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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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再動一下左腳腳趾。”
他也照做了。動作遲緩、微弱,卻目標明確,意識清晰,高級神經功能執行準確。這無疑是脫離危險期後,最具裡程碑意義的成功。
沈延舟臉上露出了這些小時以來最真實、最輕鬆的笑容,他對著幾乎虛脫的宋墨涵肯定地點點頭:“意識恢複良好,定向力、理解力、執行力初步判斷無損。恭喜,宋醫生,他闖過來了。”這聲“恭喜”,是對他們兩人共同努力下,從死神手中奪回生命的最高褒獎。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第一時間傳到了守在外麵的周銳那裡。即使是周銳這樣慣於隱藏情緒、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在聽到這個消息時,緊繃如石刻的下頜線也幾不可察地鬆弛下來,眼底深處那常年不化的冰霜裂開一道縫隙,透出真切如釋重負的光。他立刻走到走廊儘頭,通過加密線路,言簡意賅地向更高層彙報了這一關鍵進展:“一號,已蘇醒,意識清楚。”
顧錦城的清醒並非一蹴而就。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他時睡時醒,每次清醒的時間都很短暫,仿佛積蓄的力量隻夠維持片刻的清明。但每一次醒來,狀態都比前一次更好一些。他能順從地咽下宋墨涵用小勺喂給的少許溫水,能用更清晰一些的氣音說出“水”、“疼”等簡短的詞語,眼神也一次比一次更加清明、銳利,逐漸恢複了往日的影子。
在一次較為清醒的間隙,他的目光越過正細心為他擦拭嘴角的宋墨涵,落在了不知何時已靜立在床尾的周銳身上。兩個男人,一個虛弱地躺在病床上,一個挺拔地站著,視線在空中交彙。無需任何言語,多年的默契和共同的職責已讓他們傳遞了無數信息——關於那未儘的任務,關於背後的冷槍,關於亟待厘清的迷霧。顧錦城的眼神銳利,帶著不容回避的詢問。
周銳微微頷首,上前一步,聲音低沉而清晰,確保隻有近處的宋墨涵和顧錦城能聽清:“襲擊事件,已在嚴密調查,重要線索已有眉目。你當前唯一任務,安心養傷。”他刻意回避了內部排查的敏感細節,也沒有提及廢棄哨所那條可能牽扯更廣的線索,此刻,穩定顧錦城的情緒,讓他專注於恢複是首要任務。
顧錦城盯著他看了幾秒,深邃的眼眸中思緒翻湧,似乎想從周銳沉穩的麵容下挖掘出更多未言明的真相。但重傷的身體和洶湧而來的疲憊感不容他過多思考,沉重的眼皮再次緩緩闔上。然而,即便陷入沉睡,他握著宋墨涵的手,始終沒有鬆開,仿佛那是他在混沌黑暗中唯一確認的坐標。
宋墨涵小心翼翼地用溫毛巾替他擦拭額頭和脖頸因虛弱而滲出的細密冷汗。看著他即便在睡夢中依然微蹙的眉頭,她的心微微抽緊。她知道,子彈造成的物理創傷或許終會愈合,但那次任務中潛伏的危機、信任的考驗、以及近距離麵對死亡的陰影,留在他心裡的烙印,恐怕需要更長的時間、更耐心的陪伴才能慢慢驅散。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敲響。林曉帶著一位穿著得體常服,氣質乾練利落,年紀約莫三十五六歲的女性走了進來。這位女性眉宇間自帶一股颯爽之氣,眼神明亮而堅定,步伐沉穩,手中提著一個精致的保溫盒和一些一看便知是精心挑選的滋補營養品。
“宋醫生,”林曉輕聲介紹,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這位是蘇晴同誌,是軍區宣傳部的乾事,也是……顧隊長以前在軍校時的老同學。她聽說顧隊長受傷,特地過來探望。”
蘇晴朝宋墨涵露出一個爽朗而友善的笑容,目光自然地落在她與顧錦城緊緊交握的手上時,閃過一絲了然和由衷的欣慰。她將東西輕輕放在床頭的櫃子上,壓低聲音,語氣自然熟稔地對宋墨涵說:“宋醫生,辛苦了。錦城這小子命硬,骨頭也硬,當年在軍校就是出了名的打不死。現在有你和沈主任這樣的頂尖專家在,他肯定能挺過去,而且會恢複得比以前更好。”她的關切帶著一種不同於周銳等人的、屬於舊日同窗的坦蕩和直接,瞬間拉近了距離。
宋墨涵微微一愣,出於禮貌和本能地回應:“蘇乾事,謝謝您來看他。”她敏銳地注意到蘇晴對顧錦城的稱呼是自然而然的“錦城”,而非官方的、帶著距離感的“顧隊長”,心中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連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異樣,但很快被對方眼中坦率、真誠的關切所化解。
蘇晴沒有久留,似乎深知此地的規矩和病人的需要。她隻是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沉睡的顧錦城,那目光複雜,有關切,有回憶,或許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感慨。然後她對宋墨涵和周銳點了點頭,語氣乾脆:“我就不打擾他休息了。宋醫生,你也要注意身體,彆把自己累垮了,後麵需要你的時候還長。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或者……遇到什麼不好溝通協調的事情,可以通過周參謀聯係我。”她的話語意味深長,留下了一個模糊卻有力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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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銳在蘇晴離開後,看著麵露些許疑惑的宋墨涵,簡單解釋了一句:“蘇晴同誌是可靠的人,她父親是總部退下來的老首長,門生故舊遍部。她本人在宣傳部,但消息靈通,有些層麵……或許能提供我們常規渠道難以觸及的視角和助力。”這話語焉不詳,卻明確暗示了蘇晴可能並不簡單的背景,以及她在後續可能愈發複雜的調查中,或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關鍵作用。
宋墨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顧錦城的世界,遠比她想象的要複雜深邃。這裡不僅有雷豹、猴子這樣可以托付生死的鐵血戰友,有周銳這樣運籌帷幄、身處關鍵節點的指揮官,有沈延舟這樣代表國內頂尖水平的醫療專家,現在又出現了蘇晴這樣背景深厚、立場微妙的老同學。他們共同構成了一張龐大而錯綜複雜的關係網,緊密地圍繞在顧錦城身邊。而這張網,此刻正因為那場未明的襲擊和潛藏的陰謀,而微微震動,預示著更大的風暴可能來臨。
夜幕深沉,icu內依舊燈火通明,儀器屏幕散發著幽幽的冷光。顧錦城在鎮痛藥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這一次,他的睡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安寧平和,一直緊蹙的眉峰也終於舒展開來,仿佛在確認了守護者的存在後,真正放下了心防。
宋墨涵輕輕地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抽出,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她細心地為他掖好被角,確保每一根管線都不至於讓他感到不適。然後,她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和遠處如星辰般零星的燈火。城市在寂靜中呼吸,而她身後的這個男人,正在為守護這份寂靜付出巨大的代價。
周銳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淬煉過的、鋼鐵般的意誌:“他醒了,隻是萬裡長征第一步。後麵的路還很長,很艱難。無論是他身體機能和意誌的全麵康複,還是真相的查明,揪出那隻隱藏在黑暗中的手,都需要時間和更多的努力。”
宋墨涵轉過身,臉上雖然帶著連日煎熬留下的濃重倦容,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和堅定,如同淬火後的星辰。“我知道。”她的聲音很輕,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但隻要他活著,隻要他醒著,能這樣看著我,能叫出我的名字,我就有無限的勇氣和力量,去麵對一切。”她頓了頓,目光清澈地看向周銳,像是在立下誓言,“無論需要我做什麼,無論前麵是刀山還是火海,我都會陪著他,一起走下去。他是我的愛人,也是我的戰友。”
窗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在悄然凝聚,仿佛預示著風暴來臨前的片刻寧靜;窗內,曆經生死考驗淬煉的愛情與信念,如同黑暗中執著燃燒的火炬,光芒雖微,卻頑強不息,足以穿透一切迷霧與險阻,照亮彼此相依前行的道路,直至下一個,充滿希望的晨曦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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