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深水區的微光
顧錦城夢境中浮現的“活著的神經網絡”與“古老的探尋”意象,如同在迷霧中點燃的一盞孤燈,雖光線微弱,卻為“溯源”項目組指明了前行的方向。項目組內部此前關於能量烙印是“信息存儲體”還是“能量寄生體”的爭論暫時平息,共識逐漸形成:這更像是一個沉寂了無數歲月、正被特定條件激活的“活性接口”,其目的極可能是建立某種雙向通信。
項目重心隨之進行戰略性調整。安德森博士領銜的心理與神經科學團隊,開始全力研發更精準的夢境引導與深層記憶強化方案,試圖從顧錦城的意識深處“打撈”出更多關鍵信息。周晴率領的物理與生物工程團隊,則優化了監測設備,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捕捉、分析顧錦城睡眠時,那來自遺跡的能量波動與其腦電波之間極其細微的耦合模式,尋找規律。信息解碼專家李敏博士的工作最為枯燥也最需耐心,她帶領團隊將捕捉到的能量波動諧頻,與顧錦城清醒後描述的、那些“無法理解卻蘊含韻律的音節”進行窮舉式模式匹配,試圖在人類已知的語言結構、甚至是非自然信號模式庫中,找到一絲相似的信息結構,哪怕隻是一個語法碎片。
研究看似步入了更具針對性的軌道,但無形的壓力卻如同深海的水壓,持續增加。基地最高委員會對軍婚申請的審議依舊懸而未決,那份沉默本身就像一種審慎的警告。而外圍遺跡持續增強、且愈發不穩定的能量波動,則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於每個人心頭。宋墨涵能清晰地感受到時間如同指間流沙,每一粒的流逝都關乎顧錦城的安危,也可能關乎更廣泛的未知風險。
就在這緊繃的弦幾乎要到達極限時,基地為加強“溯源”項目的科研攻堅力量,從位於青藏高原、素有“世界屋脊前哨”之稱的“昆侖”前沿觀測站,緊急抽調了一位特殊專家——林浩然博士。
林浩然的到來,並未引起太大喧囂。他像一顆投入深湖的石子,悄無聲息,卻帶著自身獨特的重量和漣漪。他年紀與宋墨涵相仿,身形清瘦,麵容帶著長期在高海拔、強輻射環境下工作留下的深刻風霜印記,膚色微深,眼角已有細密紋路,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澄澈,仿佛蘊藏著星河流轉與亙古的寂靜。他的專業領域是“超古代文明信息符號學與能量場拓撲結構”,一個橫跨考古、語言學、物理和數學的極端冷僻交叉學科,專門研究那些非人類centric文明可能留下的信息載體與能量體係。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手,從手腕以下是一隻高度仿生的機械義肢。銀灰色的外殼泛著冷光,結構精密,動作起來流暢自如,甚至能模擬出極其細微的觸壓反饋。傳聞那是他三年前,在一次對西昆侖山脈某處疑似史前遺跡的獨立勘探中,為保護核心數據模塊,在強能量場爆發的瞬間,用手硬生生擋住了能量回湧,導致原生肢體瞬間碳化。他帶著數據和自己半殘的手臂,在冰天雪地中跋涉了二十公裡才獲救。這份經曆,為他平添了幾分傳奇與孤寂的色彩。
林浩然的加入,立刻帶來了迥異於現有團隊的新視角。他沒有急於查看顧錦城的實時生理數據或參與討論,而是花了整整一天時間,沉默地、近乎貪婪地沉浸在所有與那座遺跡相關的資料中:從最初的地質雷達掃描圖,到能量讀數的頻譜分析,從遺跡內部結構的激光點雲模型,到顧錦城每一次夢境描述的逐字記錄,甚至連那些含糊不清、被標記為“疑似無意義”的囈語片段,他都反複聆聽。
他的專注近乎忘我,期間拒絕了所有打擾,隻用高效營養劑補充能量,那雙明亮的眼睛始終鎖定在浩瀚的數據流和複雜的結構圖上,機械左手的手指偶爾會在空中虛劃,仿佛在模擬著某種能量回路的走向。
直到第二天傍晚,霞光透過基地厚重的防護窗,給觀察室染上一層暖橘色時,他才主動找到了正在全息投影前,緊鎖眉頭分析最新腦波耦合數據的宋墨涵。
“宋醫生,”林浩然的聲音平和,帶著一絲砂礫般的質感,那是長期處於乾燥寒冷環境的印記。他的機械左手在空中輕輕一揮,流暢地接入了控製係統,將遺跡內部能量回路的拓撲模型,與顧錦城腦部能量烙印的三維分布圖精準疊加在一起,“我對比了遺跡能量回路的十七個關鍵潛在節點,和顧隊長神經簇周圍,特彆是邊緣係統與新皮層連接處的能量聚焦點。”
他的機械指尖閃爍著微光,在全息影像上精確地點出幾個位置,這些點在兩個模型上呈現出驚人的幾何對應關係。“你看這裡,海馬體與杏仁核區域的能量印記,對應遺跡核心回路的‘記憶與情感’諧振區;還有這裡,前額葉皮層的烙印分布,與遺跡的‘邏輯與決策’節點拓撲同構。”
宋墨涵立刻被吸引了過去,作為一名頂尖的神經科學家,她瞬間理解了其中的含義:“這不是隨機附著……這是一種……微縮化的、基於顧隊長生物神經網絡特性構建的‘鏡像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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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林浩然語氣肯定,眼神銳利,“所以,我認為能量烙印的核心功能,可能並非單向讀取或記錄顧隊長的記憶。它更像是在利用他高度活躍的意識活動,尤其是深層潛意識,作為能量與信息的‘中轉站’和‘放大器’,試圖重新建立與遠方主體遺跡的連接,甚至……喚醒它。”
這個推論讓宋墨涵脊背竄起一股寒意。如果成立,那麼顧錦城就不僅僅是一個被動的信息載體或病人,他本身已經成為那個遠古文明試圖與當下世界溝通的、一個活的、極其脆弱的“橋梁”。這其中的風險與變數,已遠超醫學範疇,直接觸及了人類認知的邊界。
“這意味著什麼?對他的意識獨立性,對他的人格,會有多大影響?”宋墨涵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急切,這是她最核心的擔憂。
林浩然搖了搖頭,眼神凝重而坦誠:“完全未知。根據一些極其邊緣的理論推演,低維存在——比如我們的人類意識——試圖理解或承載遠超其複雜度的高維信息或能量結構,結果往往是係統性的崩潰,或者被同化、異化。顧隊長的堅韌意誌力是他目前最強大的屏障,但反過來,這種強大的意識本身,也可能成為烙印試圖‘共鳴’和‘同步’的最佳目標。我們必須非常、非常小心。”
就在宋墨涵試圖消化這番令人不安的分析時,隔離艙內,一陣急促而尖銳的警報聲驟然響起!並非之前預示腦波異常的柔和提示音,而是最高優先級的生理指標警報——顧錦城的心率和血壓正在瘋狂飆升,體溫也如同失控的引擎般異常升高!
宋墨涵臉色驟變,幾乎是本能地瞬間衝到觀察窗前。隻見艙內的顧錦城身體劇烈地弓起,肌肉緊繃如鐵,麵色呈現出不正常的潮紅,額頭上、脖頸上青筋暴起,布滿粘稠的冷汗。他似乎陷入了深度的半昏迷狀態,嘴唇無力地翕動,發出破碎而模糊的音節,整個身體都在一種無形的力量下劇烈顫抖,仿佛正在經曆一場看不見的酷刑。
“怎麼回事?五分鐘前係統報告一切穩定!”宋墨涵一邊迅速抓起旁邊的無菌防護服往身上套,一邊厲聲詢問中央控製係統,語氣中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生理指標在三十秒內突然失控!原因未知!能量烙印讀數同步劇烈波動!”值班研究員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慌亂。
“準備緊急醫療乾預!安德森博士,周博士,立刻分析能量波動數據模式!林博士,請協助監控拓撲結構變化!”宋墨涵語速極快,指令清晰,但微微顫抖的手指和瞬間蒼白的臉色,暴露了她內心洶湧的驚濤駭浪。她最害怕的事情——烙印的活性開始直接、猛烈地衝擊顧錦城的生理穩態——似乎正在上演。
沒有任何猶豫,宋墨涵第一個衝進了氣壓平衡後的隔離艙。厚重的防護服隔絕了外界,卻隔絕不了她透過麵罩投射出的、混合著恐懼與決絕的目光。她快步走到床邊,一把握住顧錦城那隻滾燙得嚇人、且因用力而指節發白的手,聲音透過通訊器,努力保持著令人心安的鎮定:“錦城!顧錦城!能聽到我嗎?我是墨涵!堅持住!看著我!”
似乎是那熟悉的聲音穿透了意識的重重迷霧,顧錦城劇烈掙紮的動作有了一瞬間極其短暫的凝滯。他艱難地、仿佛耗儘了全身力氣般,掀開了沉重的眼皮,眼神渙散而充滿了痛苦,視線模糊地聚焦了數次,才終於艱難地落在她戴著透明麵罩的臉上。他反手用力死死攥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指骨,但從乾裂嘴唇和緊咬的牙關中擠出的聲音,卻微弱得如同遊絲,卻又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堅定:“墨……涵……冷……控製……不住……它……”
“我在!我在這裡!感受我的手!”宋墨涵任由他抓著,仿佛要通過這緊密的接觸傳遞自己的力量,另一隻手快速而專業地檢查他的瞳孔反應和生命體征監視器讀數,同時通過耳麥對艙外的醫療小組下達指令,“鎮靜劑準備,劑量按最低中樞神經安全閾值計算!物理降溫毯啟動!注意保護性約束,防止他自傷!”
觀察室外,安德森、周晴和林浩然也緊盯著各自屏幕上瘋狂跳動的數據流。
“能量烙印活性峰值與生理紊亂完全同步!它在試圖……強行同化生物電信號,乾擾自主神經係統!”周晴的聲音帶著震驚,屏幕上代表能量強度的曲線幾乎呈垂直攀升。
“看這裡!海馬體和前額葉皮層的能量流向被強行改變了!”林浩然的機械手指在控製台上飛舞,將實時能量流向圖與之前的拓撲模型快速比對,“它在繞過他的主動意識防禦,直接刺激原始情緒中樞和長期記憶區!這行為模式……不像是在傳遞信息,更像是在進行某種極端的‘壓力測試’或‘兼容性驗證’!它在試探宿主意識的承載極限!”
醫療乾預迅速起效,精準劑量的鎮靜劑緩緩推入顧錦城的靜脈,讓他狂暴的掙紮逐漸平息,但生理指標依舊在高位徘徊,並未完全恢複正常。危機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慢慢平息下來。顧錦城最終陷入了藥物導致的深度睡眠,臉色蒼白,呼吸微弱但逐漸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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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墨涵疲憊地脫下已被汗水浸濕內襯的防護服,步履有些虛浮地走出隔離艙,靠在觀察室冰冷的金屬牆壁上,微微喘息。剛才強行壓下的恐懼、後怕以及高強度專注帶來的精神透支,此刻才如同潮水般陣陣湧上心頭,讓她感到一陣虛脫。
林浩然默默地遞給她一杯溫水。
“謝謝。”宋墨涵接過,聲音沙啞地道謝,溫熱的水杯傳遞來的些許暖意,讓她冰涼的手指稍微恢複了點知覺。
“他的意誌力,超乎想象。”林浩然看著艙內沉睡的顧錦城,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佩,“在那種程度的意識衝擊和生理乾擾下,他依舊保留了一絲自我認知的核心,並且……”他頓了頓,調出了一段剛剛記錄下的、顧錦城在半昏迷狀態下發出的、經過多重降噪和增強處理的模糊音頻,“你仔細聽這個。”
音頻播放,背景是嘈雜的生理監測信號和痛苦的喘息,但在其中,隱約能捕捉到幾個重複的、雖然扭曲但依稀可辨的詞——
“……保證……任務……完成……墨涵……安全……”
宋墨涵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收縮,酸澀的熱意瞬間衝上眼眶,視線變得模糊。在意識幾乎被未知力量衝垮的邊緣,在他自身承受著巨大痛苦的時刻,他本能記掛的、作為最後執念的,依然是他作為軍人的職責和她的安危。
林浩然看著她瞬間泛紅的眼圈,輕聲道:“烙印在測試他的意識底線,試圖找到同化的突破口。而他的底線,清晰地錨定在你和他的責任上。這或許……是危機,但也可能是我們未來可以嘗試利用的、穩固他自我意識的‘錨點’。”
就在這時,宋墨涵隨身攜帶的加密通訊器屏幕亮起,一條來自基地最高委員會秘書處的最高優先級信息彈了出來:
“宋墨涵醫生、顧錦城隊長:關於二位提交的軍婚申請,委員會已啟動特彆審議程序。鑒於顧錦城隊長目前的特殊情況,請宋墨涵醫生代表,於明日標準時間0900,準時至基地第一會議室,接受委員會初步問詢與情況說明。”
消息來得突然,卻又在漫長的等待中顯得順理成章。宋墨涵深吸一口氣,用力眨回眼角的濕意,目光透過觀察窗,落在隔離艙內臉色蒼白卻呼吸平穩的顧錦城身上。那一刻,她目光中所有的猶疑和脆弱都被掃除,變得如同磐石般堅定。
她抬起手,在通訊器上清晰地回複了兩個字:
“收到。”
未來的路注定布滿荊棘,未知的危險潛藏在意識的深水區,現實的規則與考驗也接踵而至。但無論是對抗那試圖侵蝕他意識的遠古烙印,還是麵對基地最高委員會審視的目光,她都已做好準備。因為他早已將全部的信任與生命托付於她,她便以同樣的信念、智慧與不離不棄的守護回應。這不僅是愛情,更是硝煙與實驗室背景下,兩個靈魂在生死考驗中締結的、不容玷汙的、共同麵對一切風雨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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