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徹底的洗消和繁瑣的醫學檢查持續了近兩個小時。當顧錦城換上乾淨的作訓服，走出臨時醫療區時，儘管疲憊依舊刻在骨子裡，但身體的些許舒緩讓思維變得更加清晰銳利。他沒有時間去休息，趙強中尉帶來的那份絕密檔案和情報，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壓在他的心頭。
他沒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徑直走向指揮中心旁邊的臨時簡報室。霍雷霆營長和幾位核心參謀、技術主管已經在那裡等候，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宋墨涵和林浩也在其中。
顧錦城推門而入，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霍雷霆看著他，眼神複雜，既有對他安全歸來的欣慰，更有對當前嚴峻形勢的憂慮。“錦城，辛苦了。坐。”霍營長聲音低沉。
顧錦城敬了個禮，在宋墨涵旁邊的空位坐下。兩人視線短暫交彙，無需言語，彼此眼中的關切與堅定已然傳遞。她看起來更加疲憊了，但眼神深處燃燒著一種專注的光芒，那是科學家麵對未知挑戰時的興奮與責任感的交織。
“情況簡報。”霍雷霆沒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題，“根據顧隊長小隊帶回的現場數據、樣本，以及林浩技術員的初步分析模型，我們基本可以確定，我們麵對的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生物或輻射威脅。”
林浩推了推眼鏡，走到投影幕布前，上麵顯示著複雜的能量場圖譜和結構模型。“顧隊長，各位長官。我將那種未知能量場暫時命名為‘同化力場’。它的運作機製，更像是一種……信息層麵的覆蓋和重構。它散發出的特殊頻率，能夠乾擾甚至覆蓋生命體本身的遺傳信息或物質的基本物理屬性，強製將其‘格式化’，並按照某種預設的‘模板’進行重組。廢墟內的磷光物質，就是這種重組過程的中間產物或者說是‘建築材料’。”
他切換了一張圖片，是兩名傷員身上網狀紅斑的高清顯微圖像。“傷員老劉和小張體內的這種網狀結構，並非寄生體或感染物，而是他們的細胞組織正在被這種‘信息’侵蝕，開始發生結構性轉變的標誌。宋醫生那邊的初步檢測也支持這一觀點。”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宋墨涵。她站起身，聲音清晰而冷靜，帶著醫者的專業與冷靜：“是的。我們在患者的血液和組織樣本中，沒有發現任何已知的病原體——細菌、病毒、真菌，都沒有。但我們檢測到了一種異常活躍的、無法解析的能量殘留信號，這種信號正伴隨著血液循環和神經傳導在體內擴散。它直接作用於細胞層麵，導致蛋白質錯誤折疊，dna序列出現無法理解的異變。患者出現的意識混亂和攻擊性，很可能是因為大腦神經元網絡正在被這種異常信息乾擾甚至覆蓋重組。”
她頓了頓，看向顧錦城，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惜，仿佛能透過他乾淨的作訓服看到他之前經曆的戰鬥慘烈。“更棘手的是，這種‘同化’過程似乎具有……傳染性。不是通過空氣或接觸，而是當被同化程度較高的個體，其體內異常能量信號達到某個閾值時，可能會對近距離的、未受保護的其他生命體產生‘共振’或‘信息輻射’，加速同化過程。簡單來說，傷員本身，正在逐漸變成一個小的‘同化源’。”
簡報室內一片死寂。這個結論比最凶殘的病毒還要可怕。病毒尚且可以隔離、消殺，而這種“信息寫入”式的同化，防不勝防，它挑戰的是生命存在的底層邏輯。
“我們必須儘快行動。”霍雷霆打破了沉默，聲音斬釘截鐵，“目標很明確：找到並摧毀那個‘同化力場’的核心。被動防禦隻有死路一條。顧錦城，指揮部決定，由你牽頭組建一支精乾的突擊小隊，代號‘破障’。林浩提供技術支援，宋墨涵負責醫療支持和生物危害評估。你們需要製定一個詳細的行動計劃，目標是潛入廢墟深處，定位並摧毀核心。”
“是！”顧錦城站起身，沒有任何猶豫。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後落在宋墨涵身上。“我需要關於力場核心可能形態、位置的一切推測，以及……有效的防護手段。”
“防護是當前最大的難題。”林浩接口道，“常規的鉛板、複合裝甲對能量場衰減效果有限。我們正在嘗試基於宋醫生發現的異常信號特征，開發一種主動乾擾裝置，原理是發射反向相位或特定頻率的波束，中和或擾亂同化信息。但這需要時間，而且……未經測試。”
“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顧錦城沉聲道。他知道，每拖延一分鐘，廢墟的威脅就可能擴張一分，營地就更危險一分，那兩名傷員……生還的希望也更渺茫一分。
會議結束後，眾人各自領命離去。顧錦城和宋墨涵並肩走在營地的通道裡，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映出他們修長而緊繃的身影。
“你的傷……”宋墨涵低聲問道，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似乎想觸碰他肩胛處作訓服下可能存在的傷口，又強行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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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外傷，不礙事。”顧錦城停下腳步，轉身麵對她，深邃的目光凝視著她蒼白的臉，“你呢？多久沒休息了？”
宋墨涵輕輕搖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抬起眼，認真地看著他：“那個指引……在廢墟裡，你感受到的，是我和h7項目組嘗試的一種非定向精神感應增強波譜。我們猜測那種力場本身可能具有某種意識或類意識特性，試圖用強化後的集中思維信號去乾擾它。沒想到……真的傳達到了你那裡。”她的語氣帶著一絲後怕，也有一絲成功的慶幸。
顧錦城心中震動。原來那不是幻覺，也不是巧合，是她和她的團隊，在絕境中開辟出的一條生路。他伸出手，極其克製地、快速地握了一下她冰涼的手指，一觸即分，但那瞬間傳遞的溫度和力量卻無比真實。
“是你救了我們，墨涵。”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這一次，我們一起去麵對。”
就在這時，一名醫護兵急匆匆跑來，臉色發白：“宋醫生！不好了！傷員小張……他體內的網狀紅斑已經覆蓋了超過百分之六十的體表，生命體征極不穩定，而且……而且他開始出現明顯的……外形異變！”
宋墨涵臉色驟變，對顧錦城快速說了一句“我去看看”，便轉身跟著醫護兵跑向核心醫療隔離區。
顧錦城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眼神凝重。外形異變……同化過程已經進入了更恐怖的階段。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焦灼，大步走向裝備庫。他需要儘快挑選隊員，熟悉林浩可能提供的任何新裝備，製定作戰計劃。
在裝備庫，他遇到了正在檢查新型防護服樣本的趙強中尉。這位年輕中尉主動請纓，要求加入“破障”小隊。
“顧隊，我熟悉接應路線和外圍環境，而且，”趙強眼神堅定，帶著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我的心理測評一直是優。我相信科學，也相信手裡的槍。”
顧錦城審視著他，看到了對方眼中與自己當年相似的執著與勇氣。他拍了拍趙強的肩膀：“好，‘破障’小隊，算你一個。去準備吧，我們時間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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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醫療隔離區外，宋墨涵透過加厚的防彈玻璃觀察窗，看到了令她心悸的一幕。
傷員小張被特製的束縛帶固定在醫療床上，但他原本消瘦的身體此刻卻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腫脹，皮膚下的網狀紅斑如同活物般蠕動，散發著微弱的磷光。他的手指末端變得尖利，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噠”聲，似乎在發生結構性改變。最可怕的是他的臉，五官扭曲，瞳孔縮成了兩條細線，閃爍著非人的、充滿惡意的光芒，喉嚨裡發出不再是人類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低吼。
“同化率超過臨界點了……”宋墨涵喃喃自語，心沉到了穀底。常規的醫療手段已經無效，甚至可能加速這個過程。她迅速下達指令：“注射強效鎮靜劑，加倍！同時，準備隔離力場發生器，將防護等級提升至最高！采集他體表析出的磷光物質樣本，立刻送到林工那裡！”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如果林浩的“信息寫入”理論正確，那麼或許……可以從信息層麵進行反向乾擾？她立刻接通了與林浩的通訊：“林工，我需要你那邊關於異常信號頻率的所有實時數據！另外，嘗試用我們之前設計的‘淨化波譜’低頻段，對隔離艙進行覆蓋性照射，看看能否延緩異變！”
實驗室和醫療區瞬間進入了更高強度的協同作戰狀態。宋墨涵站在觀察窗前，看著裡麵那個逐漸失去人形的戰友，巨大的無力感和責任感幾乎要將她壓垮。但她不能倒下，她是這裡所有醫護人員的支柱，也是……顧錦城他們即將深入險境的背後依托。
她想起顧錦城那雙經過血火淬煉卻始終堅定的眼睛，想起他無聲的承諾。她握緊了胸前的身份牌，那裡麵夾著一張他們唯一的合影，是在一次基地聯誼會上拍的，照片上的他穿著常服，笑容難得地放鬆，而她站在他身邊，微微笑著。
愛情在這片被未知恐怖籠罩的戰場上，是如此奢侈，卻又如此堅韌。它不在花前月下，而在每一次生死一線的默契支撐裡，在每一次隔著防護裝備的無言對視中，在明知前路艱險卻依然選擇並肩而行的決心裡。
顧錦城在裝備庫擦拭著新配發的、經過林浩團隊緊急改裝的assautrife，槍身上加裝了疑似針對能量場的乾擾模塊。他並不知道醫療區內正在發生的驚心動魄的一幕，但他能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越來越緊張的危機感。
他抬起頭，目光仿佛能穿透層層阻隔，看到那個在無菌燈光下，與無形之敵奮力搏殺的纖弱卻無比強大的身影。
他的武器是鋼與火，她的武器是知識與信念。
他們守護的，不僅是彼此，更是身後這片土地上，所有生命的未來。
“破障”行動，即將開始。而他們的愛情，也將在這次直麵深淵的征程中，淬煉出最耀眼奪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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